一般来说,女性的好奇心比较重,从而引发了八卦精神的存在,即使是懒散的小小也不缺乏这种精神。在胜天集团举办的酒会上,小小窝在大厅一角的沙发里,把娇小的身型隐藏在大型盆栽棕榈后,一边用小叉子快乐的戳着盘中美食,一边兴致勃勃的听附近一群太太小姐谈论风流总裁与台上那位美女司仪玉女明星林薇珊的八卦绯闻。
总裁首席秘书江雅秋来到她身后,“苏小小,你又偷懒。”
小小条件反射般从柔软的沙发中一跃而起,很流畅的理由脱口而出:“秋姐,我在养精蓄锐,随时待命。”
雅秋没有心情计较她话中含了多少水份,问:“会弹钢琴吗?”
小小恋恋不舍的看看手中一盘还没来得及享用的美食,“不.....”
江雅秋两眼一瞪,“嗯——”
“哦哦,会那么一点。”小小立即改口,象她这种刚从大学毕业,在秘书处打杂的小虾米还是识时务点比较好。
“那就好。”江雅秋夺过她手中的盘子随手一放,拉着她向琴台走去:“原先的钢琴师临时出了点事,新安排的钢琴师一会儿就到,你先顶上弹一两曲,别出现冷场。”
走过摆满琳琅美食的长桌,小小频频回首,深情款款。雅秋无可奈何:“小小,专心点,完成了这项任务,算你今晚的工作全部完成,到时你就可以自由行动,OK?”
小小顿时心情大好,“OK!”欢欢喜喜的在钢琴前坐下,美女司仪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手指落在了琴键上,意大利名琴Fazioli,音色性感撩人,具有很强杀伤力和穿透力,小小精神为之一振,欢乐的圆舞曲在她指下流畅如大海的波浪。
耿绍昀对林薇珊优雅的作了一个邀请姿势,一对璧人率先飘入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四周的人纷纷随之成对起舞。小小十指在琴键上娴熟翻飞,目光不时瞄向舞池,俊男美女呀,而且不止一对,养眼,太养眼了!
江雅秋暗暗松了一口气,顺便狠狠鄙视了小小一把,这叫“会么一点”?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大小姐还有谦虚这种美德?
一曲舞结束后,耿绍昀牵着林薇珊的手,把她送回原座位,十足的绅士风度。他双手轻扶她的双肩,俯身在她耳畔低语:“玩得开心点,我等一会儿来找你。”林薇珊知道他有正事要办,温柔微笑点头。
看见耿绍昀从女伴身边离开,江雅秋快速走上前,“总裁,沈先生在二楼贵宾休息室。”
走上二楼,耿绍昀见沈嘉恒站在圆弧长廊上,目不转睛盯着一楼宴会厅的某处。绍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弹钢琴的小小,眉稍含笑,双眸顾盼生辉,她的人与她指下的音乐完全融为了一体,每一根发稍似乎都弹跳着欢快的音符。虽然绍昀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事值得一个人这么快乐,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快乐极具感染力,仅仅是看着她,就能让人心情大好。
贵宾休息室的门无声打开,耿绍谦带有几分醉意斜倚门框,盯着小小吹了一声口哨,“哥,没想到你的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绝色。”
绍昀回头不悦的瞟了绍谦一眼,“你在外面怎么胡闹我不管,公司内部的女职员最好别去招惹。”
“知道,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绍谦笑嘻嘻的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跃向一楼宴会厅,“其实那是错误的,好兔专吃窝边草。”
沈嘉恒轻笑出声,向着小小一扬下颌,“她叫什么名字?”
绍昀又看了小小一眼,的确是一个美人不假,但是在这种衣香鬓影美女云集的场合,还没有美到艳压群芳、鹤立鸡群的程度,并不特别引人注目。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转身走入室内,“先谈正事,如果感兴趣,稍后可以去问问江小姐。”
嘉恒尾随绍昀走进议事厅,顺手把门掩上,“果然不出你所料,永通那帮老家伙今天来找过我。”
“哦,”绍昀斯条慢理的往高脚水晶杯中倒入红酒,“你没有让他们失望吧。”
“当然没有,我最敬重老人家了。”嘉恒笑:“怎么样,要赶尽杀绝吗?”
“为什么不?”绍昀递一杯酒给嘉恒,笑容里流露出狩猎者的冷酷:“当年永通对胜天玩的不也是赶尽杀绝这一套?如果不是杜老爷子鼎力相助,胜天早就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了。”当年父亲意外身亡,永通集团趁机携同数家财团用鄙劣的手段打压胜天,导致胜天各股狂跌。在国外求学的他,被迫中断学业归国接掌重担。却因年少缺乏经验,面对永通的恶意收购险些陷入永无翻身的境地。商场上,雪中送炭的事绍见,落井下石的事常有,当时既使与他们耿家有着姻亲关系的世交沈家,也只是袖手旁观。耿绍昀没有理由怨恨任何人与事,毕竟弱肉强食是商界的生存法则;同样,成王败寇也是商界的生存法则。当年他成功了,所以现在他要把当年永通对胜天用过的手段,再对永通重演一遍。
“啧,真狠!不过——”嘉恒扬眉微笑:“咱们亲兄弟明算帐,我帮你演这一出戏,我们华丰能得到什么好处?”
“胜利的成果一半一半,如何?”绍昀举起手中的酒杯。
“成交!”两杯相碰,柔和的桔黄色灯光下,殷红酒液微微晃动。
门外传来江雅秋的声音:“总裁,您的电话。”
凡经江雅秋过滤后传递到耿绍昀手中的电话,一般都是重要电话,耿绍昀开门接过电话,“喂”了一声,神情即刻变得凝重,“杜世伯!”他向江雅秋打了一手势,让她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走向一边去聊电话。
趁着耿绍昀接电话的空档,沈嘉恒靠近门前,向楼下瞄了一眼,弹琴的人已经换了一个,他问:“刚才弹琴的那位小姐是谁?”
江雅秋回答:“是秘室新来的文员。”
“名字?”
“苏小小。”
沈嘉恒失声笑:“苏小小?”好一个令人暇想无限的名字。
没等他再问什么,耿绍昀已经聊完电话走了过来,“江小姐,为我定下月初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沈嘉恒问:“杜修宇的电话?”
“嗯,他要见我,让我去一趟拉斯维加斯。”
“哧,”沈嘉恒不以为然,“杜老爷子的架子可真大。”
绍昀面色沉了一下,淡淡的说:“他是我们耿家的恩人。”真正的枭雄远比伪君子高尚得多,令人发自肺腑的敬畏。纵横欧美亚的大财阀杜修宇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大枭雄。曾经一度,绍昀只能眼睁睁看着耿家上两代人苦心打造的基业在他手中一点一点终结,直到机缘巧合之下遇见杜修宇,他耐心听完绍昀的请求后,重重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胜天是个好名字,去谛造一个人定胜天的传奇给我看看吧!在杜氏庞大资金的支持下,绍昀得以扭转乾坤,再造胜天。尽管杜修宇坦诚告诉过他:我不过是在投资,你不必对我说感谢,只要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即可,在需要的时候还给我。绍昀依然由衷的感激与敬重他。
嘉恒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看一眼绍昀的神色,立即转移了话题:“听说杜家独女是一个美人,有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杜家大小姐?”
“见是见过一次,可惜妆化得太浓,没看清。”想起那时的情形,绍昀有点忍俊不禁,其实那唯一的一次也不能算是见面,他站在大厅里,远远的看见杜家大小姐在花园里冲着老爷子发脾气,五颜六色的头发如同被八国联军轰炸过,满面油彩涂得惨不忍睹,所谓的新潮衣服,象是一堆破布挂在身上。一向威严的杜老爷子被气得晕头转向,语无伦次。
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沈嘉恒,绍昀说:“如果你因为对杜氏王国有兴趣,而去招惹杜小姐,是很不明智的行为。”每一条龙都有逆鳞,杜老爷子的逆鳞就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杜惜若。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出江湖,花重金洗底漂白,用毕生心血打造杜氏王国,一切都是为了给他最心爱女儿一生幸福的保障。
嘉恒点上一枝烟,慢慢吐一长串烟圈,俊美的脸庞上泛出浅浅笑意:“女孩长大了,总要嫁人,对吗?难道,你对杜氏王国就没有一点兴趣吗?”
绍昀没有答话,望着半空缭绕的烟雾,微微的笑。那一次,杜惜若倒底没有按照杜老子的要求进屋来与他相见。他看着她拂袖而去,一会儿杜府的管家递给他一支手提电话,是杜惜若来电,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出奇的好听,完全不似她的装扮与行为那般乖张与桀傲,“你是那个、那个......”电话里传来她懊恼的自语:“忘记是谁了,唉,不管是谁了。”她接着说:“我知道老爷子一直想让我嫁给你,可我是不会同意的,有劳你拒绝老爷子联姻的提议。”
“我还没有见过你,杜小姐。”他提醒她。
她沉默了一下,“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想娶的并不是我,而是杜氏王国。我也是人,凭什么就不能得到一份真心与真情,凭什么我的婚姻要是一场交易,被你们算计着投入与收益?”
“我答应你,我会向你父亲拒婚。”
也许是他答应的太爽快,使得对方反而疑惑不解,“为什么?”她问。
“我承认,我是对杜氏王国很感兴趣,但是我并不喜欢勉强别人。”
“谢谢。”她挂上了电话。电话里传来挂线后的“嘟嘟”声,握着听筒,他有一些惋惜,也许杜家小姐并不难相处。如果她愿意嫁,他会善待与尊重她,虽然婚姻与爱无关。
最后,他依照与她的约定,拒绝了杜老爷子联姻的提议。
小小绕着“M”型的餐台悠闲转悠,选择的机会太多也未必是好事,虽然美食满桌,胃的容量却有限,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你偏好什么口味?”有人在她身旁说话,“我可以给你建议一下。”
小小抬头,确定对方是向自己说话,出于礼貌,敷衍的笑了笑:“谢谢,我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低下头,继续绕着餐台搜索美食,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绍谦有些气馁,就凭他的魅力,居然不及这些食物?他不甘心的跟上前,决定亮出他的金字招牌:“我是耿绍谦,很高兴能认识你。”耿绍谦哎,飙车一流,打球一流,歌舞一流,而且是未来医学界的泰斗!当然,最后一项是他自己这么认为,作为胜天集团的员工,她没有理由不知道他吧?
“哦——,我,鹅肝!”小小欣喜的把一片法式鹅肝排装入盘中,完全忘记了绍谦的存在。
“你难道就不能看我一眼吗?”切,太伤自尊了,绍谦极力忍耐。
小小终于抬头,绍谦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带着淡淡的忧郁,据说这个样子最能迷倒少女的芳心。果然,小小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他的双眼看了又看,绍谦窃喜,继续保持忧郁而深沉的样子。
“那个——,嗯——”小小怯怯的说:“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靠!”绍谦差点晕倒,忍无可忍,“你也太白了吧?”
“是的,”小小点头,认真的说:“大家都说我的皮肤很白,其实也就一般般了,湘湘美人的皮肤才真正的白。”
“不是白色的白,是白痴的白。”这下该听懂了吧,绍谦满怀恶意的盯着她。
果不出他所料,小小两颊绯红,眼中迅速噙起泪花:“你骂人,我不理你了。”
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身影,绍谦有一种负疚感,向旁边那一群等着看热闹的死党无奈耸了耸肩,瞧,碰到了一个傻瓜,本少爷也没办法。
身后传来了沈嘉恒的笑声。绍谦回头,看见兄长与沈嘉恒正并肩走来,绍昀似笑非笑的瞥了弟弟一眼,一言不发的越过他,径直向林薇珊走去。沈嘉恒伸手勾在绍谦的肩上,笑:“老弟,你的道行比别人差太远了。”
小小满意的捧着一盘美食,来到早就选好的僻静露台。顾湘湘已经等得不耐烦,一见到她就说:“大小姐,我还以为你要把整个餐台搬过呢。”
“我想呀,”小小点点头,“可是别人不让。”狠狠剜一勺水果沙律放入口,甘甜生津,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顾湘湘捧一杯果汁慢慢吸,羡慕的看着她,天生吃不胖的人就是有口福。“嗳,你知不知道刚才和你搭讪的人是谁?”
“声色犬马耿二公子嘛,我再怎么无知,也会看八卦新闻吧!”小小窃笑:“这种花花公子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噢,小小......”顾湘湘话语中断,半天没有吱声。
小小发觉她出奇安静坐在身旁,美丽的小脑袋仰成了四十五度角。于是小小把脑袋也仰成同样的角度,看见了耿绍谦发绿的脸。
“原来你耍我。”太丢人了,绍谦咬牙切齿。
“唉,唉——”小小诚惶诚恐:“二少爷,你饶了我吧,你是总裁的弟弟,我得罪不起,你的游戏我更玩不起,你们这种豪门贵公子已经是魅力无敌,没必要再在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身上证实自己的魅力了吧。”
绍谦在小小对面坐下,掏出支票本: “有人对我说过,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价格,区别不过在于价格的多少,你开个价吧?”
“啊?”小小一时反映不过来。
“买你一夜,要多少钱?”绍谦开始签支票,沈嘉恒说过,男人签支票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他就不相信面前这个女人能抵抗得了。
小小面色一沉,旋继笑了起来,面向坐在身旁发愣的古典美人,问:“湘湘,有没有一块钱。”
“有。”顾湘湘从包里掏出一块钱硬币递给小小。
小小把硬币放在绍谦面前,“我买你一夜,一块钱。”看着绍谦僵愣的表情,小小又笑:“我知道一块钱是便宜了一点,可是一份价钱一份货嘛,你就值这么多。”
“小小,小小......”看见绍谦比青菜还要绿油油的脸色,湘湘暗暗拉扯小小的衣角,小声提醒:“别闹了——”
绍谦瞪她半晌后,轻佻的笑:“好,我现在就开始为你提供服务。”他突然凑近小小身前,暖昧的低声问:“我们是去开房呢,还是就在这里?”
靠得太近,温热气息吹向小小的脸庞,她向座椅后背缩去,窘迫干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二少爷何必认真呢。”
绍谦抛了抛手中的硬币,再逼近一点,一本正经的说:“钱已经收了,就不能当玩笑了,做生意要讲信用。”
小小也一本正经的说:“货色太次,我不要了,一块钱赏你。”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货色好不好,总要试试才能退货吧。”
“我,我——”小小张口结舌。
“行了,绍谦。”沈嘉恒走了过来,把绍谦从小小面前拉开,“别吓着人家小女孩。”
小小松了一口气,从座椅上站起来,感激的对沈嘉恒笑笑。沈嘉恒冲她礼貌颌首,又向着旁边的顾湘湘招呼:“顾小姐,你好。”
“沈先生好,”顾湘湘向小小介绍:“这位是华丰集团的总裁沈嘉恒先生。”又指着小小对沈沈嘉恒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兼同事苏小小。”
绍谦“嗤”的一声笑:“苏小小,名妓呀——”小小用“凶恶”的眼神狠狠瞪过去,用眼神谋杀他,显然对他没有任何威慑力,一脸可恶的笑越发得意。
“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沈嘉恒醇厚的声音似乎带有磁力:“那是一个超凡脱俗、至情至性的奇女子。”
绍谦“切”一声,准备再说点什么,沈嘉恒已先开口:“绍昀让你去见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他吧。”
绍谦终于闭上嘴,苦着脸,慢吞吞走开了。顾湘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忧的问:“沈先生,我们惹恼了二少爷,他会不会.....”
“不会,”沈嘉恒摇头:“绍谦不过是年轻胡闹了一点,人品并不下作。至于你们的总裁,你们就更不必多虑了,绍昀向来公私分明。”
小小说:“沈先生,刚才谢——”
顾湘湘的手机突然响了,接听了一会儿电话,她的脸色剧变,“我马上来医院!”
“怎么了,湘湘?”小小问:“是不是阿姨的病情——”
“我妈妈情况突然恶化,”湘湘几乎要哭出来,“小小,帮我向江小姐告个假。”
“嗯,放心吧,我替你顶班就是。”小小一边说话,一边手忙脚乱的翻着皮包:“你要多备点钱在身边,以防万一。”湘湘每月收入仅用在母亲的巨额医药费上就已经入不敷出,小小知道她身上必定没有多余的钱。遗憾的是,翻来翻去,小小在自己的包中也没有找到多少钱。
一张卡递到了她们面前,沈嘉恒说:“先用着吧,以后再还我。让我的司机送顾小姐去医院,这样会快一点。”合宜得体的语音与笑容让人感觉十分温暖,湘湘没有拒绝,接过卡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就匆匆的离去。
沈嘉恒拔通了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接顾湘湘。放下电话后,他对一脸感激的小小优雅伸手,笑:“如果想对我说谢谢的话,不如赏脸陪我跳个舞。”小小也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两泓新月,唇边现出浅浅一个甜酒窝,十分的动人。沈嘉恒仿佛眩目般眯了一下眼。
已经到了嘴边的“谢”字没有说出口,小小把手交到沈嘉恒手中,认认真真陪他跳起了华尔兹。沈嘉恒的舞技极高,带着小小在舞池中轻轻松松旋转。与耿绍昀和林薇珊这一对璧人交错而过的瞬间,小小欣赏的目光停留在林薇珊身上。
“你绝不比她差。”沈嘉恒在小小耳畔低语,愠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小小有些不好意思,略略侧首向一旁。不远处,耿绍昀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两点才结束,小小强打精神陪江雅秋送出最后一位客人,全身无力窝进柔软的沙发里,脑袋枕着双臂伏在沙发的扶手上,茫茫然看着仍在忙碌中的江雅秋,心中无比敬仰,首席就是首席,精力充沛,她这个小文员不能比。不知不觉的,她打起瞌睡来。
“苏小姐,苏小姐......”听见有人叫,小小惊醒,猛然坐直上身,沈嘉恒恰好俯下身来看她,柔软的唇轻轻刷过他的脸庞,小小顿时吓得睡意全,目瞪口呆看着沈嘉恒,脸颊象火烧一般。
沈嘉恒显然也有些尴尬,站直身子,轻咳了一声,和煦的微笑:“苏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小小有些慌乱,“不,我——”
“沈先生,”江雅秋适时的到来:“总裁在宴会厅外等您。”
“知道了。”沈嘉恒答应着,眼睛仍看着小小。
“小小,我们也回去吧。”江雅秋把小小从沙发上拉起,对沈嘉恒不卑不亢笑笑:“沈先生,再见。”
沈嘉恒礼貌的颌首:“再见。”
酒店外,冬夜的寒风冻得小小直哆嗦,一溜小跑钻进江雅秋的车里。车厢里暖气十足,她倒在后座上蒙头就睡。江雅秋在中环有一套三居室的房,为减轻月供压力,租了一个单间给小小。顺带的,小小上下班就蹭她的车坐,美名曰资源共享。见小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江雅秋几经踯躅,终于还是开口:“小小,离那个沈嘉恒远一点。”
“哦。”小小不怎么在意应一声,双眼困倦得几乎睁不开。
江雅秋正色说:“他们这些豪门贵公子看中一个女人时,会千方百计花钱把她买下来,一段时间后,如果腻了,又会用钱把她打发走,谁也别奢望他们会有真感情。小小,这样的游戏不适合你。”
“秋姐,”小小打着哈欠,懒懒的说:“他不过是请我跳了两支舞,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
“之前他向我打听过你,如果没猜错的话,明天就会有花送给你。”
“你怎么知道?”小小好奇问。
“跟随总裁身边这么多年,他们作派见多得了。先找机会认识了,然后送花,接着请吃饭,送贵重礼物,最后上床,就这样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月。等到我退休,就写一本书,书名叫《我与富豪们不得不说的故事》,销量铁定好。”
江雅秋难得幽默一把,却没有把小小逗乐,“他们都这样吗,就没有一个例外?”
“这种风气在他们的圈子已约定成俗,不这样反倒是不正常了。”
“他们的妻子呢,他们又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什么?”
江雅秋看她激愤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你呀,还真是傻得可爱。婚姻对于他们来说,更多是利益的权衡,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放在家里供起,除了作为摆设,或许还可以起到传宗接代的作用,自己则继续在外面声笙歌舞。”
小小闷闷的说:“那做他们的妻子不是很可怜?”
“可不可怜就不我们所能关心的事了。”江雅秋又慎而重之的提醒:“你只要记住离沈嘉恒远一点就行了。”
“知道了,”小小被她郑重的表情给逗笑了起来:“你怎么象我爸一样。”
“你爸怎么了?”
“只要有男性接近我,他就凶神恶煞的把人赶跑,害得我从小到大,一个男性朋友都没有。”
江雅秋开着车,从后视镜中看小小一眼,“这么一个有趣的父亲,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小小慢慢敛起笑容,低声说:“我十一岁的时候就没有妈妈,是被风流成性的爸爸给气死的,这十年来,我很少见他。”她冷笑一声:“他大概也不想见我吧,一见面就吵架,他生气,我更生气。”
江雅秋不禁后悔说错了话,“对不起。”半天没听到任何回音,转过头一看,小小早已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第二天,沈嘉恒没有如江雅秋所预料的那样送花给小小,反倒是耿绍谦来到了公司。小小奉江雅秋之令,正在总裁办公室里整理卷宗。耿绍谦推门探头张望了一下,问:“我哥呢?”
“不知道,”小小中规中矩的回答:“总裁可能外出公务去。”
“那,江雅秋呢?”
“可能随总裁一起出去了。”
“哦。”耿绍谦点点头,退出总裁办公室,还不忘顺手把门带上。小小刚低头准备继续整理卷宗,他又推门走了进来,“那个——”绍谦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昨天我喝多了,被那群小免崽子一激,就和他们打赌,所以,所以——,我向你道歉。”
小小没有说话,狐疑的瞪着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该不会是——,嗯——,”小小小心翼翼的说:“昨天被削了面子,今天变着法子想整我吧?”
“别把我想得这么坏,好不好?”绍谦受伤般的嚷:“我才不想泡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小小又开始发挥八卦精神。
“温柔漂亮的那种。”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小小,“你长得还不错,可是太狡猾了,又不温柔,我不喜欢。”
“切,谁稀罕。”小小也不生气,笑眯眯说:“温柔漂亮的,我知道了,象湘湘美人那一类型的。”
“你是说昨天在你身旁的那位?”绍谦轻轻一跃,坐上办公桌,连连摇头:“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就心情郁闷,不喜欢。”
小小不高兴的瞪他一眼:“你干嘛不找只猴子,天天看猴戏,开心。”
“我也不喜欢猴子,”绍谦倒是有几分认真的说:“我喜欢的人应该成熟稳重、秀外慧中。”
“有一个人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谁?”
“秋姐。”出乎意料的,绍谦的脸居然一下子变得通红,小小讶然盯着他:“你——,该不会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吧?你——”她指着他通红的脸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绍谦恼怒:“不可吗?小龙女还比杨过大五岁呢。”江雅秋恰好比耿绍谦大五岁。
小小止住笑,点一点头,颇有诚意:“兄弟,好眼光,我从没见过比秋姐更好的女人。”
绍谦激动的一把握住小小的手:“姐妹,我终于找到知音了。”一转眼,他又颓然甩开小小的手,“好眼光又怎么样,雅秋心里只有大哥,而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弟弟。”
“你是说秋姐喜欢总裁?”小小说:“怎么可能,总裁不是有玉女明星的女朋友吗,秋姐还帮他订过花呢。”
“唉,苏小小,你还小,不会明白的。”绍谦说得老气横秋,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年长小小几个月而已,“大哥这些年来什么都换过了,连女朋友都换了好几届,唯一没有换过的只有雅秋这个女秘书;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想以更高的薪水挖走雅秋,都没有成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小小不关心绍谦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的问。“总裁有过很多女朋友?一共多少个?”
“记不清了,反正是没有一个超过半年的,这个林薇珊肯定也长久不了。”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会分手呢?”
“总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娶一个怎样的妻子?”
一连串的问题,终于引起绍谦的疑心,“你这么关心大哥的事,难道——,莫非——”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小小,暧昧的笑
小小幽幽怨怨叹了一口气,“你看我的眼睛。”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神是不是很忧郁?”
绍谦点头:“很忧郁!”
“是不是很哀怨?”
“哀怨!”
“其实我——”小小手撑在额前,作沉思状:“已经苦苦暗恋总裁许多年——”
“不对噢,你好象进公司才半年。”
“别打岔。”小小剜绍谦一眼,继续保持沉思的姿势,用悲伤而缓慢的语调说:“我千方百计进入胜天集团总公司,只为守侯在他身边......
绍谦又一次打断的小小的话:“大哥是一座冰山,你不怕被冻伤?”
“我要用我火一样的热情,融化那千年的寒冰!”
“太感人了。”绍谦感叹,“象咏叹调!”
小小做了一个作呕的表情,两人捧腹大笑。手机的铃音打断了笑声,小小与绍谦对视一眼,确定都不是对方手机的音铃后,同时望向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门,门里传出耿绍昀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耿绍昀打开门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件外套。他正在接电话,漫不经心的扫了小小与绍谦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你说,”小小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想,该听都听到了吧。”绍谦慢吞吞的说。
“天呐——”小小窘迫的抱住脑袋呻吟:“我不想活了。”
“其实,也未必是坏事,你终于可以明恋,再也不必苦苦的暗恋了。”绍谦可恶的笑:“鉴于我们以后有可能会成为叔嫂关系,现在就交个朋友吧。”
“耿绍谦,”小小几乎抓狂:“你怎么不去死!”
经历了一场尴尬后,小小一整天焉焉的提不起精神。临近下班时,江雅秋把她叫入办公室,语重心长:“小小,你很聪明,如果你能勤奋点,将来一定大有前途。”
“秋姐,”小小无精打采,问:“我要什么前途好呢?”
江雅秋噎一下,“难道你就没有任何人生目标?”
“有呀,有呀。”小小快乐的点头,“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吃好,睡好,心情好!”
江雅秋无语气结,办公室虚掩的门被推开,绍谦倚在门侧“哧哧”的笑。
“你先回办公室。”江雅秋对小小说:“我今晚要陪总裁应酬,你下班后不用等我。”
小小说:“嗯,我要去看望湘湘的妈妈。”
“我送你去?”绍谦笑嘻嘻凑上前。
小小横他一眼,毫不领情的说:“不要——”转身走出了江雅秋的办公室。
江雅秋无可奈何的看着耿绍谦,“绍谦,你想玩去找别人,小小是一个好女孩,玩不起你们的游戏。”
绍谦一声不吭,转身走到门前,又忍不住回头,说:“我没有玩,我是真想与她做纯粹的朋友。”还有一句话,他在心中说:对你,我也是认真的。
顾湘湘的母亲在城北郊区的明山疗养院,下班高峰期,不但公车难挤,连的士也很难拦得到。最后在江雅秋安排下,小小还是坐进了耿绍谦那辆Volvo。事先打过电话给湘湘,他们到达疗养院时,湘湘在门口接他们。 小小问:“阿姨的病情怎么样了?”
“已经控制住了。”湘湘声音里透着疲惫, “老毛病了,不能根治,只能用药物控制。”
医院的长廊空旷宁静,小小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想起了一句话:天底下,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明山疗养院收费很高,湘湘是一个孝顺女儿,宁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让母亲受一点委屈。病房里,湘湘的母亲已经睡着,长年病痛的折磨,令她形销骸立,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龄,已苍老如七十岁的老妪。小小放下水果与鲜花,回头看见湘湘专注的望着母亲,憔悴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帘下浓浓的阴影。
“湘湘,”小小轻声说:“好好陪阿姨几天,公司那边秋姐已经准假。”
湘湘感激的点头,小小知道她很累,便不再打扰她, “我们先走了。”不想再累她出门相送,小小向站在门口的绍谦打个招呼,快步离去。
没走多远,湘湘从后面追了上来:“小小,”她手中举着一张信用卡,“帮我把这个还给沈先生,已经从里面借支了五万元钱,请你替我转告他,一有钱我就会还上。”
一直闷不作声的绍谦抢先接过了卡,“我常与嘉恒哥见面,我替你还给他。”
“要你多事?”小小一把夺回信用卡,对湘湘说:“钱的事你别担心,还记得上次我们凑钱说用来买彩票吗?刚好中了六万元的奖,老规矩,你得五万,我替你打入沈先生的信用卡里就是。”
“你买的是什么彩票?”湘湘诧异,“怎么会有六万元的奖?”
“哦——”小小眼波一转,瞟见了身旁的绍谦,一把拉过来指着他:“是他,他今天带我去赌马了,在他的指点下,我们发了这么一点小财。”她亲昵挽起绍谦的手臂,甜甜的笑:“是不是呀,二少爷?”
手臂被掐得生痛,绍谦把唇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标准的上下八颗牙,“是的,顾小姐,以后有机会,我也可以带你去赌马。”
小小松一口气,推着将信将疑的湘湘往回走,“我们要走了,你快回房去陪阿姨吧!”
绍谦突然说:“顾小姐很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沈家见过面?”
湘湘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愣了一下,说:“也许,我念大学时,曾经在沈先生家中做他弟弟的家庭教师。”
他想再问,被小小给打断:“行了”,扯起他的衣袖向前冲,“你以为每个人都与你一样闲得无聊?”
送小小回家的路上,绍谦问:“你有没有五万元替她还债?”
“卖身呀,”小小没好气的回答,“你不知道买我一夜很贵的吗?”
绍谦哈哈笑:“卖身为友还债,你当你是圣母玛利娅?”
“阿门,”小小虔诚划一个十字,“我是主最忠诚的仆人。”
绍谦单手打方向盘,冲小小伸出另一只手,笑眯眯:“交个朋友吧,很铁的那种,我帮你把五万元补上。”
“切,”小小鄙视的斜睨他,“你当我不知道啊,你与我套近乎的根本原因是我和秋姐住在一起,虚伪!五万元就想让我出卖阶级的姐妹,想都别想。”
不管绍谦怎么游说,小小始终保持坚定的立场,义正严词拒绝。第二天她就替湘湘还上了五万债款,并托江雅秋把卡还给沈嘉恒。此后,绍谦每日九点准时到胜天总公司报到。小小横眉冷对,他不屈不挠,越挫越勇。僵局一直持续到某日午间休息的时候,绍谦看见小小趴在桌上画一幅素描,问:“你画什么?”
小小爱理不理:“别打扰我临摹梵高的向日葵。”
绍谦左看右看,没看出她的素描哪点与向日葵相似,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用的是抽像派手法吧?”
小小顿时两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嗯,你很有艺术气质。”
“你太有品味了!”小小第一次热情相待,飞快在自己的素描纸上签了个名,递给绍谦:“送给你,是你慧眼识明珠的回报;不久的将来,这幅画会是最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哦,哦!”绍谦忙不迭的点头,郑重的双手接过,“是不是会变得很值钱?”
小小一脸痛心疾首:“这是艺术,艺术,你懂不懂,是不能金钱来衡量的。”
“对,对,我错了。”绍谦一脸诚挚,“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朋友?”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小小的心情大好:“当然是,从量变到质变,总有一个过程。”
绍谦长长吁一口气,看来,他们的友谊终于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久而久之,两人倒也真的很合得来。于是,耿二少爷与秘书室小文员的绯闻在胜天集团内部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顾湘湘刚销假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向小小追问事情的真相与过程。
周未,绍谦请小小去泡吧。坐在绝色酒吧的高脚凳上,小小晃着手中碧绿色的Melon liqueu r,感慨万千:“以前总是八卦别人的绯闻,没有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绯闻中的女主角,这都是拜你所赐呀,二少爷。”
绍谦喝多了,笑嘻嘻勾着小小的肩:“嘿,我说哥们,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说咱俩有没有可能发展成为一对欢喜冤家?”
“那是不可能的,兄弟。”小小伸出一根食指头晃呀晃,晃得她自己眼花,“第一次见面,你就在我幼小而纯洁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两人嘻嘻哈哈笑,被他们一起拉来酒吧的湘湘苦着脸:“你们别喝醉,我一人照顾不了两个醉鬼。”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绍谦声情并茂的吟诗。
小小被调起了八卦兴致:“来来来,讲一讲你的暗恋史。”
绍谦倒也诚实:“我是真心喜欢她,五年前就喜欢她,那时胜天风雨飘摇,大哥四处求助;妈妈因为爸爸的突然去世,伤心病倒;我正逢高考时期,再也没有心思参加考试,是她一直陪着我,照顾我,让我安心考试。”
湘湘看着他,莫名奇妙,“谁,你在说谁。”
“唉,湘湘。”小小深沉的说:“一言难尽呀。”
一口饮尽烈性的Jose Cuervo Gold,一股辛辣回旋在胸臆,绍谦明朗的笑容微涩:“她不过当我是小弟弟,而我连向她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绍谦!”有人在喊,回过头,耿绍昀、沈嘉恒与一帮朋友站在他们后面,绝色酒吧是会员制的,在这里看见他们并不意外。除了沈嘉恒,每一个人都携有一个女伴,衣香鬓影,百媚千红,什么关系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这帮人的老婆或未来的老婆。
小小有那么一点气愤,他们出来寻欢作乐时,可曾想过家中寂寞孤独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