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渝看完这封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知不觉两行清泪已经滴在了信纸上,那上面原本就有几滴已经干涸的泪水,大概宁常乐写的时候也曾落泪过吧。
她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现在心里犹如有一团气,堵在那里。咽下去,自己接受不了,浮在心头,却又是让人难受的紧。
她在心里虽然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可是真相总是比设想来得更加难受,这样一来,一切都好像就说得通了。
叶晚渝颤抖着手翻开了那张泛着黄的纸张,一股陈年霉味染发在空气中,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但是在她眼里却是分外的清晰。
“我也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才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有这么多值得珍惜的人,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可是我已经受不了了啊,她们总说我实在解救他们,可是谁来解救我啊,我,我也想好好活着啊。”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寄人篱下,周围的小朋友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可是我想反驳,但是面对他们的时候我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我也很羡慕他们能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可是我没有。”
“我有的只是一个喝完酒会打我的姨夫,姨母每天下班回来以来已经很累了,我不想给姨母增加负担。可是我也想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看日出日落,一起去做想做的事情,可是我不敢。”
“其实我骗了晚晚,我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过去,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强装出来如此光鲜的外皮,里头就是真的不堪、腐朽。我很感谢她陪我的那几个月,可是我不会再拥有了。”
“我每天回到家,看到黑漆漆的房屋,最害怕看到袁岁,每次他张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就像一个要吃人的怪物。我也忘记了这种事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那一天,他从我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不干净了。我拼命地呼喊,可是那是一个暴雨夜,外头都是雨声,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声音。”
“我的手渐渐落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闪电,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没有人的。我恨,因为他,我再也不敢抬起头,我看着那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女孩,我就想把她们的笑脸撕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深处黑暗?”
“在高三那一年,我解放了。我终于可以抬起头来,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也终于可以交到新朋友了,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叶晚渝,只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有想拼了命也想忘掉的过去。她和我,是同一类人,在建安小巷我早就看到过她,她和那些小孩子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忘却过去。”
“她终于开始接受我了,我发现她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公主,我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就像是一个信徒一样,匍匐在她的脚下。可是在她身边,我并没有那种自己是下贱、臭水沟里的垃圾一样,大概她活出的样子是我所追寻的吧。”
“可是好日子不长,学校又兴起了一些谣言,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我唯独怕这个消息传到了晚晚的耳朵里,我在她面前是多么的渺小。那些人会把我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见到我的时候绕道走,仿佛我是一个什么垃圾,我,好像又被孤立了。但我不敢告诉姨母,我怕她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这样我真的就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子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真的不知道该这么办。我请了假回家里,在姨母的催促下打掉了他,可是街坊邻居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不敢去听,出去也不敢看他们的脸色。他们只知道说我,可是这一切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我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啊,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谴责,而真正的犯人却逍遥法外,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
“那一天晚上,我梦到了很多人,他们笑着对我说,你过来。当我跑过去,周围变成了一片黑色,无边无际的黑,他们把我推了下去,下面的深渊。无数的手拉着我往下走,他们仿佛再说:你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的,现在也不要想走。我想要有人拉我,可是没有人啊。晚晚她也现在上面,冷冷地看着我,我那一刻突然忘记了要怎么伸手了,任由他们将我拉去无尽的深渊。”
“我好像真的没办法面对这个世界了,我是不是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呢,我不知道,如果可以解脱,我宁愿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你们也会支持我的,对吗?”
叶晚渝看完了这封信,整个人沉默地可怕。表面上是平静的,但是内心早以掀起了汹涌波涛,她不敢去看她的日记,怕自己看到里面更多的残酷。她慌乱地把这些东西塞进了抽屉,似乎看不到就体会不到一样。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就已经这样了吗?为什么自己没有更早一点发现她的异样,如果再快一点,再来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嘟嘟嘟”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一点也不想接,任凭它孤零零地在那里响了好久,她不接,对面越是坚持不懈地打。
她没有办法,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段景煜。
叶晚渝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轻轻地说:“喂?”
听到她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颤抖,段景煜几乎是肯定地说:“晚晚,你哭了?”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他,他这一句轻飘飘的话,瞬间让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又漫了上来,她哽咽着:“没有,就是眼睛里近了沙子,弄不出来,有点着急。”
她知道这是很劣质的谎言,但是似乎只有这样她心里就会更好过一些。
电话那头的段景煜不可查觉地皱了皱眉头,轻声安慰道:“晚晚,别哭,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