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在玄关暖黄的灯光里蜷成细缕,池鸢指尖攥着门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指节泛出青白。
她原以为是酒店负责人,此刻望着盛明栩肩头未散的夜雾,喉间像堵了团浸了冷水的棉絮。
“这么巧?”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哑,目光掠过他指间燃着的烟——是他从前最不喜欢的薄荷味,烟盒边角被捏得发皱,像是揣了一路。
盛明栩没立刻答,睫毛颤了颤。“宛宛说看见你了,”他声音很低,带着烟丝灼烧后的涩意,“她有点烦你。”
池鸢垂眸盯着他鞋尖沾的泥点,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和他在酒店见面。
“有事?”她往后退了半步,门缝收窄,隐约能看见客厅茶几上没收拾的画稿,是设计图。
盛明栩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暗了暗,“我和冯宛结婚了。”
“我知道……”
“盛明栩,”池鸢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稳,“傅渊知道我在这,忙工作,失陪了。”
门缓缓合上时,她听见门外传来烟盒落地的声响,还有他压抑的咳嗽声。
她用力掐了把掌心,怎么能先乱了阵脚。
客厅里散落的设计图还摊在茶几上,铅笔勾勒的线条里藏着她熬了两夜的心思。
池鸢起身想去收拾,眼角却忽然扫过落地窗。
玻璃映着室内的暖光,也映出对面楼宇某扇亮着灯的窗,那窗口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拉上厚重的窗帘。布料合拢的瞬间,指尖竟有些发颤。是错觉吗?方才那人影的轮廓,竟让她想起盛明栩挺拔的肩线。
接下来的几晚,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她会在深夜画图时,瞥见窗帘缝隙里漏进的一点微光,像是有人举着手机在拍摄。
会在去楼下便利店买咖啡时,总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回头却只看见空荡的走廊。
甚至有一次,她发现门口脚垫下多了张折叠的便签,上面没有字,只有一道浅浅的铅笔痕。
池鸢把便签捏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道痕迹。
她不敢声张,只悄悄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要求更换楼层,可新房间的第一晚,她就在窗台发现了一片薄荷味的烟蒂。
这天晚上,她故意没拉窗帘,坐在沙发上假装看设计图,眼角却盯着对面的楼宇。
是盛明栩。
池鸢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
她要去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可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冯宛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脸上带着冷笑。
“池鸢,别白费力气了。”冯宛走上前,“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池鸢盯着冯宛的眼睛:“是你让他监视我的?”
冯宛挑眉,“我之前让你监视他,现在他监视你,你说,你们俩之间真没发生什么。”
池鸢:“嗯。”
冯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伸手想抓池鸢的胳膊,却被突然出现的盛明栩拦住。
“宛宛。”盛明栩的声音很哑,眼底满是疲惫,他看着冯宛,“我只是……只是想确认你安全。”
“明栩,”池鸢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我能照顾好自己,会有什么事。”
说完,她转身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的瞬间,冯宛想把盛明栩拦住。
池鸢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是一场闹剧。
咖啡馆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把窗外的冷雨隔在另一个世界。
何璃用小勺搅着杯底的方糖,听冯宛捏着咖啡杯沿,声音里裹着委屈:“上次说拍戏,其实是明栩难得有空,我们去城郊那家温泉酒店过二人世界了。”
何璃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看见冯宛眼底的红,心里已隐约有了数。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冯宛咬着牙说:“可我在酒店大堂看见池鸢了,她拖着个行李箱,那样子……倒像是早就在那等着。”
蒸汽从咖啡杯口漫上来,模糊了何璃的表情。
她放下小勺,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宛宛,不是我说你心太软。换作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这种人——明栩是你丈夫,她就该离得远远的。”
何璃见她攥着桌布的指节都泛了白,眼底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指尖轻轻拍了拍冯宛的手背,声音压得低了些:“宛宛,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明栩他……是不是还做了别的让你难受的事?”
冯宛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那倒没有。”
冯宛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上的花纹。“他是很珍惜这段婚姻的,”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无力,“只是我有点累。”
何璃看着她的样子,倒是羡慕盛明栩对她的态度,曾几何时也是向往婚姻的人。
三天后的傍晚,度假区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冯宛提着刚买的进口水果,路过中心花园的假山时,忽然听见“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池鸢的痛呼。
也不知为何这么巧,目光就直直撞进了这幅画面里。
装水果的纸袋从指尖滑落,红得发亮的果子滚了一地,沾了泥渍,像她瞬间凉透的心。
盛明栩的手臂稳稳托着池鸢的膝弯。
池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搭在盛明栩肩头的手轻轻动了动,侧脸微微抬了抬,目光越过盛明栩的肩膀,正好与冯宛的视线对上。
她眼底没有惊讶,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即又轻轻靠回盛明栩的胸膛,像只受了惊的猫,把自己藏得更紧。
这细微的动作,在冯宛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盛明栩终于顺着池鸢的目光回头,看见站在原地的冯宛时,他抱着池鸢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慌乱,随即又强行压了下去,语气尽量平淡:“宛宛,你怎么在这?”
冯宛没说话,地上的水果还在滚,有的滚到了盛明栩的鞋边,被他无意识地踩了一脚,果汁渗出来。
“我是不该在这,”冯宛的声音干得发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打扰你们。”
冯宛不知池鸢还能这么狼狈,像个猴一样的爬假山?倒是二人亲昵的样子刺眼。
冯玥提醒她,别太软弱。他是你丈夫,就该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池鸢那点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可不能再放任了。
“我知道。”冯宛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结婚照上。
可看见那两人混在一起,她愣是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还越发平静起来。
挂了电话,门开了。
“去哪了?”冯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盛明栩顿了顿,没看她:“遇到个朋友,摔了,送她去了趟医院。”
“是池鸢吧?”冯宛盯着他的背影。
盛明栩转过身,眉头皱着:“只是帮忙而已。”
冯宛,“我实在看不惯你们这样,好像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盛明栩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