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月色下,卫云浑身是血。
他瘸了的右腿疼得无以复加,像是被外力二次踩碎骨头,他的后脑勺湿漉漉的,腥热的血不断流出,浸湿衣裳。
偏偏他还喊不得。
他的嘴被布条勒紧,连呼吸都困难。
挟持他的男人身量颇高,一身黑色紧衣,头带竹篱,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俯视他。
他右手把玩着一把玄铁匕首,漆黑的匕身因沾染了他的血,在月色下显得熠熠生光。
男人蹲了下来,熠熠生光的冰凉刀锋贴上了卫云的脸。
“是谁指使你的。”
男人声线低沉,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冷峻。
“唔唔唔……”卫云流下了眼泪,布条勒得唇齿生疼,喉咙呜呜咽咽,发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字符。
男人手中的刀尖漫不经心滑过卫云的眉眼、鼻梁、最终轻轻一闪,割断了他嘴上的布条。
下一瞬,刀尖又对准了他的脖子。
“你可以叫喊试试,看看是来救你的人出现快,还是我的刀刃快。”男人薄凉的语气寒得卫云浑身发冷。
“是,是陆家小姐。”卫云涕泪纵横。
他至今想不明白纪真的寮房里为何会出现眼前这个男人,他进去时明明没有一个人,可就在他在香炉里燃上迷香后,这男人如鬼魅般出现,他竟当着纪真等人的面,无声无息将他从寮房中劫走。
或许眼前的男人,就是鬼魅。
“陆欢?”男人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卫云忙不迭点头。
“就是她,她让她丈夫联系的我,说是让我今夜出现躲在纪真的寮房,等明日辰时,陆家老二来捉奸时就可以出来。”
男人还没问,卫云先把底透得干干净净。
男人眼中闪过阴沉。
他收回匕首,迅速起身。
“枚七,带下山,留口气。”
男人交代完成,身影倏地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暗影悄无声息落到卫云跟前。
纪真住的寮房里,莫名其妙多了只死去的鸟。
薛氏嫌晦气,忙不迭带着陆欢逃了。
舒青青苏芸娘对视两眼,亦是退出了房间。
宿白师太挥散僧尼,让她们回去休息。
只有杨素宜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初夏的夜风也是冷的,但杨素宜此刻已感受不到寒冷,她只是想不明白,陆欢安排的人究竟去了哪里,而纪真房中这只死鸟,又是从何而来。
她想不清楚,纪真也不清楚。
负责打扫残局的僧尼把死鸟尸体运出门后,打来井水一遍又一遍擦拭血迹。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发走她?”帘儿指着内室的杨素宜对纪真道。
纪真坐在外室,神色凝重,闻言,她缓缓点头。
帘儿得到回应,拿着匕首进去就威胁道:“杨小姐,夜已经深了,您还不回去休息吗?”
杨素宜还没动,她身旁的小梨先回:“姐姐,我们这就走。”
小梨硬拉着杨素宜离开。
毕竟帘儿方才拿刀抵着陆欢脖子的场景众人还历历在目。
打发走杨素宜后,僧尼也端着水盆出了卧房。
寮房中,一下只剩主仆三人。
帘儿率先开口道:“小姐,那鸟……”
她话还没说完,珠儿就拐了拐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提刚才。
同时起身安慰纪真道:“小姐,奴婢扶你进去睡一会儿,明日咱们早些回去。”
她想揭过房间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血泊和死鸟。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纪真衣裳,就被纪真轻轻拂开。
纪真一言不发,独自进入内室。
珠儿帘儿以为她是进去休息,刚松下一口气,就见纪真从内室中取出一根细竹拐杖。
纪真把拐杖扔在炕上。
“卫云刚才来过房间。”她面无表情道。
珠儿帘儿对视一眼,皆是震惊。
“那……人呢?”
寮房内外两间帘儿都搜寻过了,没有他人。
纪真没回答,只身又进房,这次她取出的是家中的三脚销金香炉。
她取走盖子,从里翻出半颗未燃烬的香丸。
“这是……”
“这是迷香,进门时我们闻到的刺鼻香味就来自于它。”
珠儿闻声红了脸,她当时还以为是纪真受了凉,所以才对气味敏感。
“还有,一只鸟不可能有这么多血,鸟的血也不会那么粘稠。”纪真慢慢道。
普通鸟的血绝不会超过半茶杯,可是刚才地板上的血迹,至少有两三茶杯。
而且,她们从观音殿回到寮房,都没发现房间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刚才地板上的鸟,到底从何而来,又是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