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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中国行为指南物理学中能发现定律,而经济学再怎么发展也只能产生假说。
定律几百年可能不变,不证自明。而假说就是今天推翻昨天的,明天再推翻今天的。定律可以由实验来发现,实验环境可控。经济学研究的是人,没法控制环境,所以只能假设。假设人完全理性,行为中能量化的部分,就可以写成公式:比如供需和价格的关系。能用公式算出来的是理性,算不出来的就不理性。
问题是人有九成行为都量化不了。人们买菜从不说:西格玛二次方开根号,等于今天要买两根葱一头蒜。买葱的行为不能量化,所以买葱的消费者就不理性?好像并不是,至少他自己不这么认为,只要行为事后能解释,就是理性的。
后来我自己也学经济学,对这一学科到底是在培养数学家还是社会学家傻傻分不清楚。
大家们在一条利率曲线上微分又积分,上有切点下有凸性,数学名词信手拈来。能被计算的因子,才是重要的;能用数学语言讲出来的,才叫理论。于是我怀疑自己学了个假学科。
这让我想起凯恩斯,他说经济学家越来越不如牙医。
曾经的古典经济学家,要懂历史,要有人文情怀和素养;要谦虚,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就像牙医一样,有自己的本分。
突然有一天,大家开始走物理风:宇宙能被解释,自然能被改造,人类环境为何不能?只要有数学模型,一样能解释,一样能预测。
再后来,走过了头,就有了如今日日上演的美联储之纠结,各国央行之拉锯大戏:加不加息,降不降准,放不放水,缩不缩表,全看就业人数少了几百,通胀差了几点。指导政策的好像不是人,是模型。
二十多年前,新西兰央行把奖金直接与通胀率挂钩,全球央行
随即跟上。通胀率公式里面有许多变量,比如石油。而现实比公式更复杂。哈耶克早有分教:政策制定者必须明白,改善社会秩序这件事,
不是工匠打铁,而是园丁看护花草,是一个用自己掌握的知识,提供适宜环境,养护花草生长的过程。
可能因为要纠正一下传统,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就给了不
用模型,没有理论,全凭主观臆测养花草的理查德·塞勒(Richard
Thaler)。
铺垫这么多,是想试着拉一把“做空中国”的各位。
按照模型,目标早爆不知多少遍了。不管是做空还是降级,逻
辑一点儿错都挑不出,确实赔率高,胜算大。大到可以先设好结论:
“硬着陆”,再往回倒推。
但是倒推要取数:GDP增长率,不管是7%、6.8%,还是6.5%,
都能取;财政拨款,能取;货币政策,也能取;其他的也能毛估。
可是“GDP重质不重量”“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
短板”这些更关键的关键词,别说量化,释义都很难。
再看模型假设:市场因子,您有“无形的手”,我们有“干预之手”,神出鬼没。政策因子,您有“共识”,我们有“设计”,
自上而下。
所以十年过去了,年年做空,年年不空。
空方认为那一定是数据有问题:数据不靠谱,所以垃圾进垃圾出。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推荐两本参考书,让空方感受一下马克·尤斯科(MarkYusko)a离场前说的“中国独特的市场控制能力”。
一本是龙安志给朱镕基总理写的传记(《朱镕基传——朱镕基与现代中国的转型》),一本是美国前任财长保尔森给自己写的自传(《与中国打交道》)。两本书都是外国友人写的,角度够客观,中心思想集中在“控制能力”上。
两本合起来读,马上会发现:按做空中国各位人士的标准,1997年和2015年已经出现两次危机了。
两次都出现股灾、本币跳贬、资本外流。只不过没出现他们期待中大口吐血的场景而已。两次都从产能快速扩张,上游企业高负债开始,全产业链产能过剩结束。第二次中间有四万亿二传手试图托住总需求,结果是放大的过剩。
关键在后面:两次债务循环都是被“打断”的;两次银行坏账都是被“剥离”的。两次降杠杆都是“叫停”而不是自然出清:重复建设停,过剩产能清,下岗分流再就业,上中下游重分配。两次
a马克·尤斯科(MarkYusko)是MorganCreekCapitalManagement的首席投资官。他认为中国独特的市场控制能力确保了人民币崩盘、债务危机和经济硬着陆之类的预测都没有变成现实。
都用“供给侧改革”给利润,买时间:一次国企改革,股权分置;一次国企混改、新能源、雄安新区、一带一路。等到原材料价格涨起,周期股温温热,股市准备就绪,开始债转股。如果能抓住外部环境恢复时点,正向循环开始,本次降杠杆就完成了。至于债务到底去了没有?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们似乎没有经历西方经济学理论定义的经济周期,只有行政水龙头开和关。增长时,中国速度没法复制,西方银行开个董事会的时间,我们已经放款几百亿了。经济放缓时,也不用等新陈代谢慢慢消化出清,关停就等于零。
四梁八柱,清清楚楚,一切都有迹可循:对策都是当年的经验,
妥妥的送分题。就算您两次都看不出路数,至少也能发现,这里有太多不能量
化的东西:比如外汇储备下降多少是安全的?
答案是如果不能刹住预期,有多少外汇储备也不够用。储蓄再
高,也只是数字,如果不能死死地卡住预期,人心会变,会挤兑,
三万万亿也不够。
“人心变”怎么量化?没法量化。所以经验告诉我们,问题发生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关紧水龙头。
当然,市场不完美,政府也不一定更有效,很多基本规律根本
躲不开:比如,没法躲开道德风险。“托底”可理解成绑架政府,
无论干哪行,大到不能倒便可高枕无忧。
没法完美平衡供需。两条腿总有一条跟不上。当然,也许马云的大数据新计划经济能解决。
没法躲开外部环境。改革一定程度上受到外围环境倒逼。要去杠杆,前提是成本可控,本币利率不能突然跳升。可我国债市偏偏跟美债相关性大,美联储加息缩表,全球利率跟着抬升,债市什么反应大家也都看见了。
依然是跟时间赛跑,但裁判不是自己人。
再往下想,问题还很多。
做决策要有工具,逻辑和历史,形式和内容,哪个更有用?政策是对还是错?没人管会犯错误,被人管就不会吗?历史为什么重复?任何事都要有解释吗?模型和行为一定有优有劣吗?
这些问题都没答案,有也不重要。因为世界就像三体:脱水,浸泡,文明毁掉几次,就再恢复几次。通缩通胀,做空看多;理性过头会脑热,脑热过头再反思;公理经济学当道,行为经济学纠正。风水轮流转。
重要的是态度:极高明而道中庸。
立场要有,但实践时最好精神分裂。决策应该是不同理论、不同原则合力作用的结果。如果一根筋,或只用单一原则判断,政策一定会走偏。
拿着锤子,看到的都是钉子。手里没锤子,才发现螺丝可以用拧的,摁钉可以用摁的,墙钩直接贴上就行了。
达里奥的彩蛋
Spreadoutthecostofthedebtwidelyenoughandacrisiscanbesurvived.——雷·达里奥(RayDalio),桥水基金(BridgewaterAssociates)总裁
提起达里奥,我就会想起他抖动的嘴唇。
他在每次采访中都显得很惶恐,因为对方总是打断他。其实我很理解主持人的心情,都五分钟了,逻辑线的线头还没拉出来;再等五分钟,头条句式还是没挤出来。其实达里奥也很着急,一着急嘴唇就抖。
再抖,他也一定要有头有尾地拉出整条线。
如果您很早就对他感兴趣,会发现他的逻辑没变过,只是在不断重复。在《经济机器是怎么转的》(Howtheeconomicmachineworks)里重复,在《原则》里重复,在上千条推文和无数演讲里重复。他还觉得不到位,还在这本《理解大债务危机之模版》(ATemplateforunderstandingbigdebtcrisis)里再重复一次。
他在开头放了大话:如果您能把前61页读完,对“债务”这件事的观念就会改变,就一定会读完后面那400多页。
那他到底有没有放大话呢?
我觉得还是放了。首先这并不是一本新书,其蓝本就是《经济机器是怎么转的》。除他的解释之外,经济学界对于债务和危机的解释也浩如烟海,从明斯基的“金融不稳定”,到卡门和罗格夫的《这次不一样》,达里奥从口袋里掏给您看的,总有点似曾相识。
这次也一样。也许改变不了您对债务的看法,但它绝对会加深您对“债”这件事的理解。因为里面有彩蛋。他的鱼饵——书的前61页,依然是围绕那两个“圈儿”:两个信贷周期(creditcycle)。
一个商业周期(businesscycle),一个债务周期(debt
cycle);一个5到8年,一个50到70年;一个以衰退结尾(央
行加息,收需求,紧借贷),一个以去杠杆为大结局(资本需求方
和供给方关系完全扭曲,央行控制资金成本之手被废);一个经常
发生(大家习以为常,政府亦可应对),一个隔代发生(大家伤好
忘痛,政府无从下手,最后一地鸡毛);一个可以止血(央行再降息),
而另一个则隐痛绵绵无绝期。
说到圈儿,我又想起另外三位。一位是我们熟悉的周金涛,一
位是管仲,还有一位是派瑞特(RobertPrechter)。这三位分别画
出了自己的圈儿。
我很佩服这几位“宁做我”的风格。圈儿是什么形状不重要,他们的逻辑体系和思考方式更有意思。毕竟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情,尤其是“财”机,如果真能算得精准,大家人手一本万年历就财务自由了。
每轮周期最后长成什么样子,未知因素太多。不管是画圈、画
弧还是画浪,都有点像算命。算命不仅需要迷思,还得有勇气。大家喜欢在暴跌中重温周金涛。他临终前说:2018年之后,大
家能明白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