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断水城的路上仍然需要耗费两天的时间，苍云菁想要抄近道，却发现此路不通。
她伫立在分岔路口，前方被两侧的树木遮挡，看不到尽头，而在路的正中央则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此路不通，请绕行。
原来是死路。
席玉寒曾经说过这条路，一直都可以同行，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这也太过巧合。
“昨日这里还可以通行。”
席玉寒微微皱眉，目光落在两侧树木遮挡的尽头，不知在想什么。
苍云菁叹口气，“昨日能通行，今日就不能通行，看来我们要绕远路了。”
投机取巧不能次次管用，比如这一次，苍云菁只得无奈的做出选择，别无他法。
“如果现在就启程，大约三天就能到达断水城。”
苍云菁转过身，往回来的路的方向走，“我们要尽快启程。”
“用行舟。”席玉寒拿出一叶行舟，“如果用它，可以节省一天时间。”
苍云菁见此，一拍脑袋，她怎么没有想到这方面？既然有乘坐工具，她又何必去徒步行走？
真是时间一长，记性也越来越差。
席玉寒嘴角隐晦的勾了勾，没有说话。
苍云菁前脚刚走，原本不可通行的小路草丛耸动，从中走出一名男子，银袍黑纹，一身肃杀之气。
而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面孔，温润的五官，双目却被蒙上一层红色绸缎，黑与红的对比十分鲜明，他手中持有一把微微弯曲的长刀，随着他的走动，刀刃上鲜红的颜色濡湿草地，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拨开草丛，一脚踏出，微微抬头，似乎在目视前方，好像真的能够看见一样。
许久，他动了，朝着苍云菁离去的方向走去。
“下一个……”
沙哑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
离开后发生的一切，苍云菁并不知道，她与席玉寒此时已经搭上行舟，行舟离地，越来越高，放眼望去，皇城胜景映入眼帘。
不管近看还是远看，皇城都是最耀眼的地方。
断水与皇城闹翻那是早晚的事，只是以前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断水与皇城达成某种协议，所以才能暂时和平相处。
可是苍云菁知道，这不是和平，而是战争之前的预兆，如果是她，她也容忍不了一个想要吞并自己的对方无时无刻不表达出一丝丝善意，这就犹如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所以，她毫不意外席玉寒会直接拒绝帝王的用意。
难得两个人清净下来，乘着行舟，苍云菁惬意的躺在席玉寒怀里，闭上双眼，耳边是风，有光，暖到心底。
“楼空栎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苍云菁睁开双眼，抬眸望着那完美的下巴，忽然提上一嘴。
席玉寒微微颔首，与她对视，“什么地方？”
苍云菁道：“一个尸骨成山的村落。”
她微微一叹，“他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讲的是瘟疫，死亡。”
“生死有命，实乃长情。”席玉寒答道，这一刻，他的眸色没有任何波动。
苍云菁笑了笑，“对，生死有命，但是如果替命而活呢？可还算是人之常情？”
席玉寒沉默一秒，嘴唇启动，“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活下来的人，到底是谁？”
苍云菁一字一句说道，观察着席玉寒的表情，席玉寒面无表情，却一只手覆上她的脸庞，“你想知道？”
“想。”
似乎在组织语言，席玉寒良久以后才开口，“那个人，是我。”
听到这个答案，苍云菁喉咙干涩一下，“原来真的是你。”
尽管不愿意听到这句话，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那个存活下来的人，真的只是席玉寒。
一开始，她想不明白楼空栎为什么要抢走青玉河，还与她约定要在噬魂谷见面，后来，又遇到重潼等人，与重潼的师尊约定好见面的人依然是楼空栎，一场闹剧收场，她又被带到荒芜的村落听着楼空栎讲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楼空栎到底想表达什么？又想让她知道什么？
楼空栎曾经说过，‘那个人经常来这里’
依楼空栎高傲的性格，结交最深的只有席玉寒一人，当然，她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并不能确定这就是事实。
可是，从席玉寒口中得知这就是真相时，她的喉咙仿佛被一股力道扼制住，吐不出半个字。
席玉寒就是那个故事中的主角，生活在村落中，那个不幸的人。
一场瘟疫，夺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父母。
唯一的希望破灭是什么感觉？只有亲自体会，才能知道。
苍云菁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无辜的人，不想得瘟疫，不想害别人，却弄巧成拙，让一切都付之东流，被生生活埋是什么感觉？
苍云菁只体会过被众目睽睽之下被侮辱的感觉，就像一个封闭的空间，无光，无热，无声，那是没有生命的空间，无处哭诉，被当做所有人都认为的笑话活下去，一点点，理智侵蚀自己，变成时间掠过的腐朽，腐蚀灵魂。
席玉寒，这样一个高贵的人，他从来不会去主动表达自己心中的看法，在外人眼中是风风光光，令人羡艳的存在，可谁又知道光鲜亮丽背后的辛酸？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苍云菁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每个人心中都有伤痕累累的一面，她也有。
当一切悲伤过去，再重新提起，还是难免感怀，不过一般人不会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事实就是这样，没什么。”
席玉寒抿了抿嘴唇，“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已经成为过去式，就没必要再去介怀，就算介怀有什么用，生活还是要向前走的，而且，永远不会止步。
“如果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会和我在一起？”
“会。”
席玉寒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意这个人的好坏的。
如果对方真的在意这些，那么他或者她一定爱你不深，再或者，根本就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