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潼激烈的反应，在苍云菁眼中，已经见怪不怪。
想当初她也是这样激烈的反抗，可她又换来了什么呢？
“哦？为什么不能？”楼空栎笑眯眯的说，“当初在对别人这样时，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我也是奇怪，你这种女人还能被泓羽看中，是泓羽瞎了眼，还是你有专门伺候人的本事，连她都能为你求情。”
楼空栎想了想，他刚刚来到这里时，第一个结识的人就是泓羽尊者，短短几十年的相处，以泓羽那样的性格，居然会收一个这样的徒弟，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入了无情道，就要断情绝欲，泓羽尊者本已经炼到极致，几乎没人能撼动他的意志，他不禁地对这个女徒弟充满好奇，到底是用何种手段呢？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句话传到重潼耳朵里，重潼明显的面容一僵，她脸色惨白，失去所有血色，似乎楼空栎的话戳中她的心窝。
楼空栎再一见，反而兴趣更浓了，难不成真是因为会伺候人？
这样的女人，也能活到现在，也是一种奇迹。
“苍云菁，我承认，我以前对你的确不好，但是你现在活的好好的，甚至害的我被赶出师门，这还不够吗？！”
这句话从重潼嘴里说出，完全是撕心裂肺。
她已经被赶出师门，名誉扫地，她已经失去所有，甚至以后都要躲躲藏藏，她害怕别人露出的眼神充满轻蔑，也和你害怕以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她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这还不够吗？
她在叫嚣着，在愤怒，甚至仇恨使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人！
还不够吗？
苍云菁咧开嘴唇，冷硬的话语从中吐出，“不够。”
这怎么能够呢？
她经历的那些，承受的痛苦，付出的血泪，一想到这些，就根本不够！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被众人唾骂事什么滋味？
被别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滋味？
被陷害而不得不东躲西藏是什么滋味？
被逼跳崖又是什么滋味？
她发过誓，要血债血偿，这怎么可能够！
重潼在痛苦，在记恨，可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重潼一句话就想磨平她这些年的痛苦，如果可以这样，她又何必努力这些年，谁来体会她的感受？
这就像你被别人一脚踩在脚下，你奋力的挣扎，想要从泥土中解脱，想要真正的站起来，而在这段过程中，你承受着许多别人不曾承受的痛苦，甚至经历绝望，经历死亡。
终于，你能正面当年把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时，人家只需要哭一哭，伤心一下，道个歉，就想让你原谅他当年的无知，听到这句话，你会不会愤怒？
犹如续满全部力量的拳头猛然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种事，谁不会？
“那你还想怎么样？”
重潼双目迸发仇恨的光芒，“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就偿命吧。”
苍云菁冷冷道，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寒芒乍现。
以命相抵吧，抵她上一世的枉死，抵她的仇恨，抵这些年的恩怨。
只要她死了，她才能停手。
话音刚落，苍云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杀气腾腾，直冲重潼而去！
重潼知道自己谁也打不过，感觉到危险降临，竟忘记躲避，眼睁睁的看着厉芒从头顶劈下！
噗嗤——！
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一阵闷哼。
时间，戛然而止。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重潼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有人为她挡住一剑，她怔怔的看着为她挡剑的人，似乎眼眶酸涩一些，有什么从眼眶滑落。
“为，为什么……”
她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
为什么要为她挡剑？为什么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为什么不走……
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明面上对她奉承，现在她名誉扫地，就暴露出恶劣的本性，议论她，不屑她，甚至师尊也把她赶出师门，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在她身边？
毕竟……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苍云菁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为重潼挡住这一剑，而这时，对方忽然冲她拍出一掌，她不得不后退一些距离，转为防守。
再仔细一看，那人戴着面具，不就是在挑战台上救走重潼的神秘人吗？
原来他们根本没有分开。
面具人闷哼一声，轰然倒下，他一倒下，就露出重潼那张呆滞的脸。
“快走……”
重潼听到这句话，猛然回神，她蹲下来，一把抓住倒下的人的手臂，“你……”
“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我不走！你为什么要救我？”
猛然间，重潼忽然伸出双手扣住对方的脖子，“你为什么救我？你凭什么救我？你说啊！你有什么资格？！”
她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用尽全部力气，又愤怒又痛苦，她喊完，又猛然缩回手，嘴唇颤抖，“不，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她自言自语，行为举止却完全像一个疯子。
“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楼空栎见此，插嘴道。
“疯了也好，跑也跑不掉。”
苍云菁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眸中没有一丝丝情绪波动，如果重潼疯了，或许她可以不用杀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是缘是孽，她已经不想再计较，她猛然间发觉自己是多么迷茫，恨那么多年，甚至发过誓言，可到头来，当她看到对方这幅样子的时候，她居然会生出就这样算了的心思，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甚至脑海中浮现出‘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
她有错吗？重潼有错吗？
她不知道。
“啧啧，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无情，她不是你的姐妹么？忍心下得了手？”
苍云菁回过神来，抬了抬眼皮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少拿这些话来堵我，论无情，我可比不上你。”
“呵呵，是么？你真会开玩笑。”
楼空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见惯了大风大浪，人情冷暖，他觉得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为了生存，他又何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