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捂着被打的侧脸，眼泪在眼眶转了一圈，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去，我去取钱。”
孙一文听到我的回答，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他轻柔的抚过我的脸。
“媳妇，我实在太担心舅舅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还以后，我的拳头硬了。
我真想一巴掌扇回去，但是我怀着孕，而且他们家好几个人，我自己一个人也不占优势。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嗯，我去妈家找银行卡去取钱去。”
“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里恨得要命，表面上却是摇了摇他的手。
“老公，你留在这里吧，也好好照顾舅舅，别出了意外。”
我用眼神示意他这几个民工兄弟。
“喏，这是咱们准备发压岁钱的一万块钱，先放这里，你们等我。”
我拿着手机冲到车上，看到婆婆追过来，我一脚油门开走了。
我开着车，恨不得立马跑回家跟我爸妈哭诉。
可是我妈告诉我，有仇当场就要报。
我咬紧嘴唇，拨出了几个电话。
回到家，我就开始找中秋节和这个春节给婆婆的礼物，还有走婆家亲戚的礼品。
比较名贵的烟酒、一些价值昂贵的补品找出来，也翻到了以前买给婆婆的金手镯，以及买了她还没舍得用的水果手机，还有一个据说是古董的茶壶。
我小心翼翼搬到车上。
地图上查询到了收二手和古董的商家，驱车直奔目的地。
看到我回去，舅舅家的几个人脸上的紧张变成了放松。
民工兄弟拿着钱离开了。
经过这场闹剧，我谎称不舒服想去商场透透气。
“妈，这件红色羽绒服喜庆，我给你买。”
“妈，我感觉这个毛衣特别适合你，就是你的衣服。”
“这双皮鞋也不错，穿着舒服还时尚，真的是闭眼入啊。”
孙一文拉了拉我的胳膊，皱眉示意我够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我这不是学着当一个贤惠的儿媳妇么。”
我收到表哥的消息，他已经在商场外等我了。
我说要去厕所，直奔表哥而去。
我一上车就开始掉金豆子。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过我巴掌，没想到结了婚竟然挨了老公的巴掌。
“我们晴晴受委屈了，要不是你拦着，咱们一家人都要来揍他。”
我抽噎着回答他。
“我可不想你们跟这种烂人起冲突，万一打出来什么事儿，我心疼。”
表哥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
这一切都令我极度舒爽。
我妈给我洗好了车厘子和草莓，放在我跟前。
孙一文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被我挂断。
6
腊月二十九，我家和我姑全家一起到了三亚。
孙一文的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我正在看海。
“晴晴，你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大过年的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你知道我跟妈找你都找疯了吗？你也不在咱家，爸妈也不在家，你们到底要干嘛？”
“还有啊，你把烟酒、还有金手镯啥的都卖了？尤其是那个古董可是咱家里传下来的，谁家的媳妇能干出这种事儿，你赶紧回来把这些东西找回来。”
“真的是，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任性，挨我一巴掌就委屈的不行了？谁家媳妇儿没挨过揍啊，你快点回来，别让咱妈没面子！”
似乎是我终于接通电话，他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他咆哮着冲我吼，冲我一大顿输出。
我震惊的站在原地，委屈的泪水蓄满了眼眶，孙一文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都说人生气的时候说的才是心里话，结婚这一年没什么矛盾，感觉他人还挺好。没想到这次回老家，估计是触碰到他底线了，他才暴露本性。
我一度以为这个男人温和、耳根子软是个加分项，没想到他的心却是偏向了他妈，最关键的是还隐藏着家暴的基因，我这是什么运气开出这种盲盒。
不过这个人的思想还在古代吧，难道他不知道结婚了还能离，怀孕了还能流产？
“人在三亚，你这么有能耐或许可以来三亚找我啊。”
我呵呵一笑。
爸妈旁观了这一切，我抱着妈妈小声啜泣。
“孩子，爸爸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贱人，等我回去就跟你离婚。
做好了决定，我索性在这里开心的陪着父母。
没想到表哥带给我的消息，更是给这个新年增添了几分喜气。
他朋友跟孙一文同村，听到孙一文他妈今天住院了。
昨天他俩回到家就惊住了，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而且我也跑了，他们终于明白了羊毛出在了羊身上。
老太婆认为在她家的东西都是她的，我这是卖了她的心肝宝贝，直接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哀嚎，还边哭边骂我这个不是玩意的儿媳妇。
哭过以后，她立马跟孙一文去商场退衣服鞋子，工作人员自然不给她退。毕竟我当时趁他们不注意把票据带走了，而且还把衣服上的吊牌减掉了。
老太婆在商场闹了好久也不给她退钱，她只能在儿子的搀扶下捂着胸口回家了。
这不，今天上午老太婆和孙一文一大清早就去隔壁村的哥哥家要钱。
孙一文他舅竖起眼睛，脸色阴沉。
“玉芬，你当时为了把彩礼钱从儿媳妇手里要回来，可是说定了让我用一个月的，现在一毛钱也没有。”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过年的你看着办吧。”
这十万切切实实是老太婆的钱，不捏在自己手里她感觉到心疼。
老太婆就在他哥家反反复复说车轱辘话，碎碎念，他哥嫂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把这母子俩扫地出门。
结果出了门老太婆竟然一下子失去力气。
送到医院才知道，原来是心肌梗塞了。
这难道就是孙一文想要的好好过年？
不过，我也很奇怪，老太婆只有一个儿子，她把彩礼钱要回去干什么？毕竟将来她的遗产都是给孙一文的啊。
难道说另有隐情？
7
初九民政局才上班，我初七就把离婚协议发给了孙一文。
他不同意，只说初九回家再商议商议。
我这怀着孕，下了班让表哥陪我回了趟家。
推开门就发现孙一文母子，还和一个长相慈祥的五六十岁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得如火如荼。
女人发现了我，还笑眯眯冲我打招呼。
“晴晴是吧，我们是小城故事调解员。你老公说你要离婚，他母子二人想着还可以继续成为一家人，让我来帮你们调解一下。”
孙一文抓紧走上前，帮我把肩上的背包挂起来。
招呼我和表哥坐下。
“晴晴，你看既然你愿意怀孕，说明夫妻两口子感情也不错，还有多大的事儿啊要闹离婚。”
“都说前世多少次回眸，今生才能结拜为夫妻啊。想想这是多大的缘分啊，离婚可不是小事儿，不能说的这么随意。”
我言笑晏晏地看向说话的这个女人，实际上内心忍不住一阵翻白眼，新闻里都说了很多金牌调解员为了拿好处才办事的。
“大姨，孙一文他们给你说了为啥我要闹离婚吗？”
“说了啊，说是男的没压住脾气打了你一巴掌。晴晴，这年头男人压力都大，肯定是压不住心里的火了，你就原谅她一次吧。”
这个女人话说的好听，这慈祥的样子表面上好像是真的替我着想。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他妈想把彩礼钱要回去，我不给才打我的？”
大姨也是惊诧的看着孙一文母子，这娘俩脸上都挂满了不自在。
不过这个女人明显是拿了好处，继续替他们说好话。
“晴晴，你婆婆是个人品好的，十里八乡都知道，她这么大年纪还要这笔钱干啥，吃不动喝不动的，肯定是怕你们小夫妻乱花钱，给你们攒着呢。”
“哦，大姨您儿媳妇的彩礼钱在你这里，还是你闺女的彩礼钱在她婆婆那里？”
女人眉头一皱。
“小姑娘，你怎么油盐不进呢，各家管各家的事儿。”
她慈祥的面目一收，脸色变得不耐烦。
“不是我说你，这个钱不管是在谁手里，最后都是你的。你这个榆木脑袋就这么死倔不知变通呢？你这个做儿媳妇的就得听婆婆的话，我们那时候可是婆婆让我们打狗我们不敢撵鸡。”
表哥一听她这话，气的坐不住了。
我拽着他。
切，老生常谈，一点新意都没有，这种话我在网上都听出茧子来了。
“对了，你刚刚说孙一文是因为什么才打我？男人压力大是吧？”
这个女人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我上去冲她就是一巴掌。
女人的脸拉的比驴脸长，气急败坏的冲我发火。
“你打我干什么？”
“哦，我压力也挺大的，我也感觉这样挺解压。”
我开始义正言辞地告诉她。
“你也知道各家管各家事，你瞎掺和什么，你现在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说完女人，我又将矛头对准孙一文母子。
“老太婆，我凭啥把彩礼钱退给你啊，我俩还没离婚呢。要是离婚了，说不准我还能退给你们。”
“再说了，我要真退给你了，还不知道你拿这个钱养谁呢。”
女人直接咬牙切齿，老太婆气的翻白眼，孙一文直接黑了脸，我这么说他妈，他自然生气。
他们三个人甩袖离开。
表哥说我脾气太好了，他恨不得去踹飞那个调解员。
我扬唇一笑。
“表哥放心，老太婆在我这里要不到钱，肯定会想别的法子。”
只是估计这对母子将会离心咯。
8
我考虑要是孙一文不同意离婚，那我就去法院起诉。
不管怎样，这个婚必须离。
没想到还没等我起诉，事情就有了转机。
一直听说老太婆住院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面前。
老太婆搓了搓干瘪的双手，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期盼。
“晴晴，要是我能够劝动一文离婚，你能不能把彩礼钱推给我？”
我挑眉冲她笑。
“哟呵，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一个儿子的幸福，去让另一个儿子获得幸福？”
老太婆面红耳赤，慌乱无措的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老太婆费老大劲让我把十万彩礼退给她，明显就是她需要这笔钱。可怜孙一文被他妈耍的团团转，这个温柔懦弱没有自己主意的男人，偏听偏信他妈。
哎，老太太对另一个儿子的拳拳爱意，真是让我感动热泪盈眶，我又怎么忍心不成人之美呢？
也不知道老太婆跟她儿子说了些什么，第二天孙一文就跟我去民政局打了离婚申请。
在离婚冷静期里，我也犹豫要不要流掉这个孩子。
可是想到只要有这个孩子，我此生将和这个男人永远纠缠不清。
一个月满，我和孙一文，还有他妈相约民政局。
没多会儿，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就拿在手里了。
我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孙一文似乎对我还余情未了，他还笑着。
“晴晴，以后希望我还能行使父亲的权利，能经常看一看孩子。”
我噗嗤一笑，真搞笑，难道他以为我离婚了，还会留下他的孩子？
“或许我以后会有孩子，但是那一定不是我和你的孩子。”
我斩钉截铁的通知他，你的孩子没啦。
孙一文愣住，眼神通红，声嘶力竭的冲他妈大喊。
“妈，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说晴晴一门心思想离婚，你愿意不再要回彩礼钱、还愿意把舅舅借的那十万都给晴晴，求她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看见孙一文崩溃的样子，笑意加深的再给他补一刀。
“孙一文，你还不知道吗？那十万彩礼我已经退还给你妈了，你看我还保存了视频呢。”
婚前他妈亲手把彩礼钱给我，现在离婚我也亲手还给她。
孙一文亲眼看到我把现金递给他妈，另一个中年男人帮忙收拾好，俩人一起离开。
“妈，你为什么要骗我，那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孙子孙女啊。”
孙一文痛苦的揪着头发，突然他再次抢过我的手机。
“还有，这个男人跟你什么关系？”
9
老太婆听见孙一文问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不由得脸色一僵。
孙一文没有错过老太太的神色，自然明白其中有蹊跷。
“怎么你还不知道？他可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大哥呢，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这多了一个亲人是好事啊，毕竟孙一文也非常重视亲情呢。
“所以，你一次次问晴晴要回彩礼，就是为了他？”
孙一文怒不可遏的拽着他妈回车上。
哦，狗咬狗一嘴毛。
我这边流产后休息了接近一个月，身体基本上恢复好了。
回到工作岗位，同事就像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询问我。
“晴晴，你老公好像被辞退了啊，是真的吗？”
我淡定的点点头。
“不错啊，不过是前夫。”
当时凭着我家亲戚的关系进的公司，现在也是时候让他回到原本的轨迹了。
我还生活在我俩当时住的那套房子，只是换了锁。
没想到一天凌晨，有人突然急促敲门。
我吓得心惊肉跳，透过门铃看到竟然是孙一文。
“孙一文，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咱俩可离婚了，你快离开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孙一文听见我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
“晴晴，快开门给我钱，转账给我也行，拿到钱我就走。”
听他急促的语气，我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更不能开这扇门。
我给表哥和物业都打了电话。
表哥急匆匆赶来陪我，物业也把他赶走了。
天亮以后才知道孙一文竟然是伤到了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大哥。
孙一文了解到他妈为了给另外一个儿子还赌债，用各种方式逼迫我把彩礼钱给她。
没想到他自己这么蠢，过于相信他妈，让他妈把十万彩礼钱要回来填了赌债的大坑。
孙一文越想越憋屈，合着自己妈搞得自己离婚也失去了孩子，还把所有钱贴补给别人了。
他气不过，又喝醉了酒，酒壮怂人胆，揣着刀子就去找那个大哥。
那个大哥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赌徒，赌徒哪有好相处的。
一看孙一文掏刀子，又看孙一文白白净净，就跟个玉面书生一样。自己又是五大三粗，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孙一文也是气红了眼，双方搏斗间，孙一文一刀子捅到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鲜血透过手掌流到衣服上，他的大脑终于恢复冷静。
他不想进局子，他深知钱对于一个赌徒的重要性，他决心要用钱来摆平这个大哥。
就是不知道，这个赌徒的胃口多大。
10
那个男人是老太婆婚前生的孩子，还不上赌债债主就要取他的手指、耳朵。
他能借的钱都借完了，于是想到了自己的亲妈。
没想到亲妈那么多年了，心里一直对亲爹有一席之地。
亲妈主动帮自己还十万，缓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弟弟，有点像苍蝇一样烦人。
妈自己的钱，想给谁给谁，他怎么能厚着脸皮来要钱呢。
不过被他捅了一刀也挺好，可以有钱咯。多问他要，吓死那个小鸡仔。
孙一文听到男人要八万块钱，简直要崩溃了。
他以为两三万就够了，八万他哪有啊。
离婚的时候在他妈的欺骗下，他只分到了自己的年终奖。
毕竟房车都是前岳父岳母买给前妻的。
一想到八万块，他简直要一夜愁白了头。
他想到年前表妹说他妈在她那里存了几万块钱，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眼抹泪的跟他妈闹。
他妈一把年纪了，没想到到老了还要受这两个儿子的窝囊气。但是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一个也放不下。
只能死憋着要找她侄女把养老钱取出来，要不然大儿子不见兔子不撒鹰，会一直死咬着小儿子，到时候把小儿子送进监狱就不好了。
却没想到她给侄女打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太婆害怕钱是不是出问题了，侄女心虚才不接的吧。
老太太带着孙一文就去侄女家里堵她。
原来那个保险超市的老板竟然卷着钱跑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侄女，她也没办法。
她甚至跪着求老太婆。
老太婆口中念叨。
“完了完了。”
后来我听说，孙一文因为故意伤人案被送入监狱，老太婆也急火攻心植入心脏支架。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不重要了，我和爸妈要继续旅行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