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三天假,苏夏只休息一天,到妈妈和李叔的家中聚聚,其余两天就到教室和黄腾碰头,给他补习英语和语文。其他科目的水平比他高不了多少,帮不上他,苏夏觉得特歉疚。黄腾反过来安慰:“没事,时间还够用,我自己学,很快就能提高。”
这两天操场上都有学生自发足球比赛,杜翼带着人每天跟别的班踢一场。黄腾吭吭哧哧跟苏夏求90分钟的活动时间。苏夏痛快地准了他,站在教室二楼的窗前向操场眺望。
天高云淡下,一群少年奔跑、挥汗,尽情舞动青春,真好!
一场球踢下来,十二班的男生自动向杜翼聚拢,一起走向操场边,笑着、讨论着。不知谁叫了一声“苏老师”,杜翼看到十米外苏夏拎着大方便袋笑着向他们招手。
黄腾最先跑过去接过袋子,转身敞开袋子口迎向同伴。
大伙走近,苏夏单手遮在额头,找着角度躲着强光线对少年们说:“赶紧喝点水,看你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
“谢谢老师!”少年们纷纷出声,陆续拿出瓶装水。
“苏老师,你真是天使!我都要渴死了。”程皓枫嘻笑,仰脖猛灌。
“切,喝水还堵不住你这油嘴。来擦擦汗,风一吹,该凉着了。”苏夏拿出一包纸抽递给黄腾,黄腾再分别递向其他人。
杜翼站得相对较远,一口一口喝着水,眼睛亮亮地看着苏夏,没有过来取纸巾,任凭汗水湿漉漉在脸上。苏夏抽出几张,快步走过去,塞到杜翼手里:“快擦擦,多难受。”
胡乱地擦脸,沉沉的声音问道:“放假咋还来学校?”
“我给黄腾补补课,他要努力学习了。你要不要也开始努努力?”转身对其他人:“你们谁想课外补习英语和语文,老师我愿意教,一起补也行,个别抽时间也行。”
程皓枫一口水喷到张鹏身上,张鹏则像是噎住了,直抻勃,其他人都惊恐地看着苏夏,只有杜翼和黄腾露出的惊愕是淡淡的。
“哎呀妈呀!一星期只休息半天,不是上课就是自习,还补课?还让不让我们活了?”一个说。
“是啊,老师,饶了我们吧,踢球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另一个马上接。
“上学的时间都学得够腻歪了,再补习,非抑郁了不可。”再跟上一个。
“老师,我厌学,我底子薄,不能让你浪费时间和生命在我身上,错过了嫁个好人。”程皓枫阴阳怪气,少年们哄笑开来。
“行了,打住。”杜翼声音冰冷,转脸对苏夏:“我们讲好了踢完球去吃饭,黄腾去不了吧?”
“噢,我不去了。”黄腾赶紧发声。
苏夏微笑:“你们去吧。给黄腾补完课,我带他吃饭。”
杜翼眸中的光隐隐透着犀利,看看局促的黄腾,再看看坦然的苏夏,不再发一声,转身摆摆手向前走去。其他人陆续说着“老师再见”,紧紧跟上。
杜翼分别请几拨同学吃饭,都是不爱学习且手脚和嘴闲不住捣捣乱的主儿,吃饭的主题一宣布,所有人瞠目结舌。一、不许旷课,包括晚自习;二、上课和自习不许破坏纪律,再怎么憋得五脊六兽,可以在桌下搞小动作可以睡大觉,也不能出动静影响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情绪;三、不许找架打;四、不许给苏夏惹麻烦。
大家反应过来后问他啥意思,他冷冷地说以前那样没事寻开心的日子没啥意思,好歹也是J城高中的,即使不乐意学习,也别让爹妈老师太操心,顺当混毕业,别让人瞧不起。杜翼最后用冰冷低沉的声音说:“如果给面子,就听我的;不听我的,我也不会怎么样,看着办。”
谁敢不听,谁又能不听,谁的心里不认定杜翼的强势?
“十一”过后,苏夏发现无论哪科课上,她都不用明着暗着管理纪律了,也极少违心地强颜微笑提醒谁,连晚自习她也可以腾出时间单独辅导哪个学生。除了黄腾,她在班里公开招募单独辅导名额,无论是谁,来者不拒,当然人数也没多少。
课堂纪律暂时形势不错,可课间纪律吓了她一大跳,主要表现在早恋问题上。
学校运动场和体育馆之间有一片树林,历史很悠久,树高可参天,树密可遮光,长期以来是各届学生中鸳鸯交颈最繁密场所。学校规定,严禁早恋,一旦发现在校内有谈恋爱现象,第一次找家长,第二次当场退学。但是年轻人的热血非一纸规定能够堵住喷涌的势头,出双入对,嘻笑逗闹,明明是一对对小情侣,因不能算切实证据而让校方很头疼。于是为了杀一儆百,不定期组织一批“闲散”员工,在夜幕降临后晚自习期间,每人一把手电筒,从四面八方围住树林,一齐发射激光一样的光线,将正于浓情缱绻的小男女暴露在强烈的正义的光明之下。为了行动的保密性,一般各班班主任都不知消息,所以往往中奖率很高。但是,令校方极其不甘的是,高二十二班一对也没抓到,世界上没人信这个班没搞对象的,本来最想惩戒的是这个班,打算开除早恋生从这个班入手,结果天不从人愿。
后来校方了解到,苏夏带这个班用的是小学老师的模式,从早到晚紧盯紧跟,晚自习期间教室里一个不能少。校方决定改变策略,在晚自习课间时再行动,不信十二班的小鸳鸯能漏网。
这天晚自习一节快下课了,苏夏想找一楼值班辅导老师李老头去问一个问题,看见教务处主任身影在楼门外一闪向运动场方向走去,心下纳闷,怎么教务处还没下班?从李老头处离开登上楼梯,下课铃声响起,在缓步台上,碰上快速冲下来的李文斌,冲她笑一下,匆忙又往下奔。接着在二楼转弯处碰上邢星也是急匆匆要下楼,看见她慌了一下神,低头走过。
苏夏心下琢磨,天都黑了,还出楼活动什么啊?猛然灵光闪念叫声“不好”,跑到教室门口,冲里面喊“杜翼、黄腾,快跟我来”,招着手向楼梯方向退,待那两人跑过来,便带着他们下楼出楼,边跑边说:“你们俩到树林里,务必找到李文斌和邢星。这俩熊孩子肯定在一块儿。咱们分头找,不管谁找到,都抓走一个。你们抓那个公的,我找到就抓那个母的,不然公母都难保。明白?”
这俩人都是什么脑筋构造啊,声音还没落地,就像两支箭一样冲向树林。苏夏慢得多,但也不要命一样地冲。
此刻侦缉队员们正在树林的各处角落守株待兔,他们已经看到几个雌雄鸳鸯游了进来,只待两两汇合,便打开正义的光源。
教务处主任刚要率先启亮光束下达捉“奸”命令,突然树林边两个声音惊动了林鸟扑棱扑棱乱飞。
“李文斌,别藏了。”
“李文斌,你小子犯规了。”
“李文斌,都说了不许进树林。”
“李文斌,快出来,耍赖不算。”
“李文斌……”
教务处主任只好按兵不动,不能没抓到“奸”还暴露了计划不是?杜翼、黄腾由两个角度冲进树林,专往隐秘处看,看见人就凑近了瞧,是鸳鸯就低声说“快散”。杜翼瞄到一个人影明显躲避自己,便横冲过去抓住衣领,凑近了瞧猛然惊慌地大喊:“哎呀,老师,你在这儿干啥?吓死我了!老师对不起哈,老师别生气哈。”
这时教务处主任不得不打亮手电筒,各角落的光源便也随即亮起。鸳鸯双飞没照到,偶尔有单飞的雌鸟和雄鸟做无聊沉思状。
黄腾揪着李文斌的衣领向杜翼汇聚过来:“这小子干啥都耍赖,都说了大黑天的不许藏树林里,这把又犯规。”杜翼抓住李文斌一条胳膊:“这回算你输,明天晚饭归你出。”三人拉拉扯扯迎着手电光往树林外走。
与此同时,苏夏抓紧邢星的胳膊,对走过来的教务处主任说:“这孩子被我说了两句,跑这儿抹眼泪呢。一个女生也不害怕。主任,谢谢您帮忙给亮,我们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