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再进门，轻轻关上，黄腾蹑手蹑脚到沙发后站定，盯牢杜翼惨白的脸。
睡着的杜翼突然梦呓出声：“苏夏，别走，别走，苏夏，苏夏。”
并没有意外，黄腾点点头。确实是为了苏夏，杜翼有苦不能跟别人说；而苏夏的离开，应该是为了拒绝。难道她拒绝了他？黄腾脑中这个想法一闪，虽然对自己算是好消息，可看杜翼的样子，着实于心不忍。
“苏夏，接电话，接电话啊。苏夏，求你，接电话。”杜翼仍然呓语连连。
隔了好久，正当黄腾觉得问题不大想悄悄离开时，杜翼陡然将头倾到沙发外狂吐起来，吐得那叫一个汹涌澎湃，吓得黄腾在他的背上又是敲又是拍，好不容易才见他稳了下来。
勉强睁开眼看看黄腾，杜翼无力地躺回去。黄腾按下饮水机加热钮，打开窗户，找来工具收拾了秽物，接一杯温水扶着他喝下去，叹口气坐在一边。
杜翼一手握成拳按在额头上，死死闭着双眼和嘴，脸上深刻硬朗的轮廓偶尔扭曲一下，双唇苍白地微颤。过一会儿又是一阵剧呕，这次黄腾手疾眼快，将早已准备好的盆递过去，接住了秽物，再让他喝了点水。
隔半小时又是呕，再隔几分钟又呕，直到最后呕出的是绿色的苦胆。无物可呕，杜翼昏昏沉沉进入不安的睡眠。
黄腾的心震撼不已，这般为情所苦他没有见过，何况这个人还是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杜翼。他深深感悟到，自己没有苏夏可以一切如常，而杜翼没有苏夏不行，他不惜毁了自己。
走到露台上，给苏夏拨过电话，幸好没关机，黄腾焦急地祈盼苏夏快点接起来。响了十几声，铃声断了，黄腾虽急，但毕竟是苏夏拒听的，说明她拿着手机并醒着。赶紧发过短信：“苏老师，快接电话，出事了！
还未及再拨过去，苏夏的电话打了过来。
“苏老师，你在哪儿？快出现，再不出现，杜翼就毁了。他天天折磨自己……”
此时是午夜，苏夏挂上电话就起来收拾东西，同学百般询问也不说明，只说事情紧急，必须赶快回返。谢绝同学送行，出门打车到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火车票，边跟黄腾短信联络边等车，得知杜翼已止住呕吐，方安了点心。
六小时的车程，好不容易挤了一个座，虽偶尔闭了眼睛，几乎没睡沉过，满脑子都是杜翼吐得一塌糊涂的无力样子，心如刀绞一般。早上下车，不顾蓬头垢面，直奔王子庄院。门开，与黄腾交换一个眼神，一秒钟未停顿，直奔沙发。
看到紧锁剑眉、紧闭朗目的少年，苏夏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流向上涌，直冲嗓子眼欲喷出来。她知道这是一口血，死死压抑了回去，让这热流在体内回旋往复冲向了眼窝，化作两股喷泉破闸而出。
他怎么瘦成这样？沙发上一条身形，整整窄了一圈，两腮塌陷进去，锁骨突出出来，特别是搭在头顶的手臂，那手臂本来多么粗壮有力，如今看来，上面的一层皮似乎都出现了皱褶。
扑过去蹲下身摸杜翼的脸，苏夏的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口中也忍不住发出抽泣声。
黄腾说：“他刚睡踏实没多久，先别弄醒他了。”
“哦。”苏夏抓起杜翼搭在沙发边的手，尽力收着泪说：“他瘦成这样，是不是病了？你看他有什么症状吗？”
“不知道。等他醒了，说服他去趟医院吧。”黄腾说着看看表：“苏老师，我出去买早点，我们都得吃东西。”
黄腾出去后，苏夏的眼泪又如决堤一样，跪坐在地上抓紧杜翼的手强制着不出声地哭。泪光里，杜翼的脸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也看，似乎下一秒就看不到似的。
杜翼迷迷糊糊觉得手背发凉，那是湿漉漉的水，而手心处似挨着一块温热柔软的玉，极为舒服。自然下一秒他就清醒了，大睁眼，赶紧又闭上，他认为是梦，是梦的话，可别醒。又一次感受到手心的温和手背的凉，才再次睁开眼，苏夏泪流满面的脸呈现在眼前。
半秒都没停留，手一用力，将她的身体带将过来，另一支手臂环过去一揽，她的脸就靠在了他的胸上。“你可回来了！”
正哭得起劲，懵懵懂懂地就被揽在怀里，听到他说话，苏夏方意识到杜翼已经醒了。扒在结实的胸口上，干干脆脆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估计能传到全楼的每一个角落。
杜翼的身心就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占据，他知道她是为他而哭，知道他让她心疼得不行。尽管她玩失踪让他恨得入骨，但多日的水深火热换来她明明白白的爱恋表现，着实太赚了。杜翼觉得这么幸福就是死了也值，只是她仍没完没了地大哭，哭得跟狼嚎似的，别再哭坏了身子。
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说：“等会儿，先别哭，我先问你个事，再接着哭。”
苏夏就改狼嚎为抽噎，抬了头，泪水覆盖的眼睛迷惑而认真地看着他。
“我问你啊，你哭得这么猛，是不是出门发生了天大的事？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已经不是老处女了？”
嘎嘣一下，苏夏的动作、声音、眼泪、血液循环甚至呼吸都停滞下来，感染得周围的一切都死一样静，仿佛时间都骤然静止了。
杜翼越来越恐惧地盯住她，几近要崩塌的时候，她突然疯一样捶打他，边打边哭喊：“还以为你要毁了呢，我都吓瘫了，原来啥事都没有，还敢埋汰我，脑子里只想当流氓，你个流氓！”
杜翼不躲也不挡，任她捶打，眼中一阵阵发热，强制进行抵御，让酸楚自眼窝自鼻腔倒流回去，在大脑中形成热辣辣的情潮。
待苏夏停了手，他坐起了身，将她拉起来坐身边，两手都上去，一下一下给她抹眼泪，喑哑着声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
苏夏的肩陡的一动，方想起自己哭成这样，是因为他成了那样。刚刚减少的眼泪又大滴大滴涌出，也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你瘦成这样，我心疼。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吧？我害怕，杜翼，咱们去医院看看行不？”
“没事，就是想你想的，吃的少，酒喝太多了。你不用怕，身体肯定没事。”
“对不起！”苏夏扑到他肩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滴着泪水说：“我真的只是出去休息几天，你们总找我，看球挺累的，我没别的意思。我都不想你，你想我干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