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这一夜深眠，很是舒服。早上母亲帮苏夏打扮了一番，前日跟丁盈盈中饭后，帮她买了衣服、手包和鞋，今天最后一天当这班学生的老师，要好好打扮，要美丽才行。
跟杜翼约好，他载她去学校，苏夏向小区大门翩翩走去。远远看见树下杜翼靠坐自行车后座上，微微前倾上身，蓝色T恤、牛仔裤、白色球鞋、黑色墨镜，怎一个“帅”字了得。
杜翼初始不认为翩翩走来的是苏夏，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美女？越近越觉得像，靠，不是她是谁？她怎的一夜之间美成这样？杜翼站直了身子，双眼在墨镜片后肆无忌惮地打量。
绿底碎花旗袍勾勒一段优美曲线，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婀娜多姿；白色高跟凉鞋，呼应着白色手挎包；腕上一只玉镯，耳上摇着绿石头的耳坠；头发中分向后梳就松松的盘髻，垂于后颈；面上润白，眼画眼线，睫毛涂膏，唇上抹彩。真真淡雅婉约，秀色宜人。
笑着站在杜翼眼前，苏夏打趣：“帅哥，可以搭个便车吗？我可以用一个赞美当酬劳：你是世界第一帅哥！”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翼下意识抹了把鼻口，没有鼻血和口水。心想：她的美丽虽然杀伤力很大，好在自己的控制力更强。转身推车说：“你肯定要将少男杀手的身份进行到底了。”迈上车座，单足点地，侧头等待。
苏夏坐上后座，整了整旗袍下摆，本来及膝，一坐，下摆就上行，加上开叉十公分，大腿露得比较多。把挎包搭在大腿外侧，说：“走吧。”杜翼蹬动了车。
路上，杜翼说：“你把头低下点，回头率太高了，连汽车里的人都看你。”
“别白话，哪有？都是看你的。”苏夏还是低了头，因为快车道上缓慢经过的一辆公交车，玻璃窗内的人确实都在看他们，应该男人看她，女人看他吧。
等红灯时，苏夏说：“把你墨镜给我戴。”
杜翼毫不犹豫摘下墨镜扭身递过来，苏夏这才敢大方地看路上的人。
到了学校，苏夏要先去办公楼拿学生的毕业证书和档案袋。见到校长，不好意思地问：“我们班那几个处分，都撤销了？”
“不撤的话，苏老师是不是能吃了我？放心吧，你都那么求了。”
又说了会儿高考题的事，苏夏抱着厚厚一摞东西起身，感觉这么一负重，高跟鞋有不稳的迹象。教务处一个老师赶紧从她怀里抱走大部分档案，说也要去高三楼，送她到二楼。
当教务处老师先进门把一摞档案袋放到前排桌上，苏夏出现在教室门口，喧闹声立马摒住，直到那个老师走出教室与苏夏点头离开后，“哇哇”声方连片响起，接着男生的口哨声又此起彼伏，学生们各个瞪大眼珠冲苏夏笑。
把毕业证放讲桌上，苏夏优雅大方地站在前边，稍稍红了脸笑，相机的快门声又取代了口哨声。
“哇，老师，太美了，好有气质哟！”
“老师，你转个身，转个身瞧瞧呗。”
苏夏左转右转后转，摆了各种角度配合“咔嚓”声。
“哎呀，老师还穿高跟鞋了呢。”
“老师还戴手镯和耳环了，盘的头发好好看啊！”
待惊叹声和快门声息落后，苏夏说：“拿相机的同学把教室都拍到没？一会儿要摘奖旗和奖状了，毕业照的时候拿着。”
又开始乱起来，一些人站在奖旗前拍照，又有跟苏夏合影留念的。
“黄腾，你们想好怎么庆祝没？去摘奖旗奖状吧，小心点。”
黄腾站起身，边走边说：“我们刚才商量好也定了饭店，晚上去华阳酒店吃散伙饭。老师也要去。”
“散伙饭？”苏夏的脸色倏忽间悲凉，转身迈上讲台。调整了半天，露出了笑容：“老师答应过你们，高考后请大家唱歌。我已经定了世纪城歌厅最大包间，上下楼跃层的，据说可以坐五十多人，这是J城最大包间，所以我们挤一挤轮着坐。下午一点，希望每个同学都肯赏光。”
“没问题，我们肯定使劲唱。”
苏夏做个手势，止住喧哗：“我希望每个人唱一首，特别期待听五音不全者唱歌，因为具备娱乐性。我要求在到达歌厅之前，大家都想好自己唱的歌名，进去后迅速按学号点歌，挨着唱。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老师，我提议必须让张鹏唱，绝对惊世骇俗，娱乐性杠杠的。”李文斌大声叫。
“哎呀妈呀，别提了，走方队练《流星雨》，张鹏一出声，把大家都带跑了，后来坚决不让他出声只动嘴型，他还不乐意。”张若仙附和。
邢星也凑趣：“还有王晗，保你听了脸上能多出一条皱纹。”
“干啥，不带这么损人的。”王晗掐邢星的脸。
“还有胡泽宇。”
“谁呀？我唱歌挺好听，我五个音都长了，别埋汰人。”胡泽宇认真地辩解。
说着闹着，黄腾已把奖旗奖状都摘了下来，卷好放到桌上。苏夏就湿了眼睛，强笑道：“同学们，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当你们的老师。散伙饭后，我们再也不会天天见面了。你们毕业是喜事，所以我们一会儿要开开心心拍好毕业照。”
有女生已经哭起来，苏夏说：“把眼泪收回去，不要惹我，今天我化了眼线，别让我成熊猫眼。”
“哭啥玩意？又不是看不见了，以后咱们每年都可以搞聚会，谁不来谁是藏獒。”程皓枫冷不丁冒出一句怪谈，惹笑了大家，驱散了沉郁。
“你们毕业后，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都会有不同的发展，每个人也都会成就自己的一份社会责任。无论如何，无论你是做什么的，丰功伟绩也好，平平庸庸也罢，只要走的路正确，就要为自己的人生喝彩。老师只要活着，听到你们任何好消息都会高兴。作为老师，给我的学生最后一句赠言，引用孟子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两秒钟后，响起热烈的掌声，六十多双澄澈的眼睛与一双同样澄澈的眼睛交汇情谊，彼此深深将这一瞬间烙印成永恒。
“老师，我赶脚着，你穷，也兼济天下。”胡泽宇十分认真地冒出一句话。
程皓枫迈出过道去拍他的脑袋：“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哈。”
“对呀，这马屁拍的。”李文斌也过去补了一下。
“我没拍马屁，你们没见老师……”
“好了，呵呵。我现在努力独善其身，但我相信你们中会出现兼济天下之人，肯定会有。”
让前排同学把写有名字的档案袋发下去，毕业证苏夏要一个一个发放。叫一个人名，就双手将毕业证交到走上前来的同学手中，认真而庄重，N部相机不停地响，记录这个对每个学生来说、对苏夏来说都是唯一的画面。
轮到杜翼，苏夏死抓住毕业证久久不愿递过去，眼中水波渐渐荡漾。杜翼轻声道：“别哭，我不会离开你。”
苏夏只觉听力出现了故障，他说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这么质疑着，一分神，情绪便也稳了下来，低垂着眼睛递上了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