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唱歌时笑得厉害，所有人体力消耗大，都饿极了，埋头吃东西。苏夏自己吃的慢，却不停给黄腾夹菜。杜翼看到并没什么不满，因为桌下，苏夏的脚一直在招呼着他，可不是刚才那样用高跟鞋踩踏，而是一下一下地踢，开始一下踢重了，杜翼嗤牙咧嘴轻呼，就变成轻踢了。
但桌上其他男生不乐意了，这样太厚此薄彼了吧。他们看不惯苏夏那么心疼挂念地给黄腾夹菜，而黄腾居然连客气和推让的动作语言都没一个，俨然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程皓枫一放筷子发出“啪”的一声，义正词严地：“苏夏女士，众目睽睽之下，你和黄腾太过分了！这样暧昧地关怀照顾他一个，咋的，我们不是你亲学生，都是后娘养的？”
苏夏很无辜地看着程皓枫，放下筷子，不咸不淡的语气：“就你这样的，连老师都不叫了，谁能待见你？”
张鹏摸着程皓枫颓丧下垂的头，对苏夏说：“那我呢？老师，我叫你老师。”
“你？瞧你长那壮实劲儿，明显营养过剩，还缺关怀照顾？歇着吧。”苏夏拿起筷子，不看男生们忿忿的脸。
李文斌实在忍受不了了，筷子也不放，侧过身狠狠盯住苏夏和黄腾：“我早就看你们俩不顺眼了，偏心眼也没这么偏的，具体事例我也不耻于提了。说吧，你们什么关系？”
黄腾笑眯眯地不说话，就用幸福的眼神看着苏夏。苏夏也绽出幸福的笑容，与桌上每个人对视一眼，最后歪着头瞅准了李文斌说：“师生关系。”
“切，谁信啊？早升华了吧？老实交代吧，咱也不是外人，我们也毕业了，你们随便是什么都无所谓。”李文斌边说边用目光暗示其他人，桌上的男生便纷纷附和说“对”、“无所谓”。
“嗯，好像是升华了哈？”苏夏说着与黄腾四目交对，幸福地说道：“现在我们是：姐弟。”
“咳，就知道说不出实话。”
“谁信啊，骗谁呢？”桌上男生们丧气地低头猛吃。
李文斌不甘心这么败下阵来，一句话又把其他人的兴致提了起来：“姐弟后面加个恋吧？”
“有可能。我愿意。”一直没说话的黄腾这时候突然发话，满面红光。
桌上的人包括杜翼都紧紧盯住苏夏，只见她扭身拍打了一下黄腾的肩，笑道：“你倒是能配合他们瞎胡闹。不知道人言可畏吗？瞎说出去，人家会当真事的。”
杜翼悄悄吐了口气，满意地看了一眼苏夏，大声对桌上每个人说：“菜下得挺快呀，好像不够吃吧？”
用杯盘狼藉形容桌面上的情形都有点欠火候，不客气的说词该是狼狈。桌上的菜被消灭的过程是这样的：当服务员端上一盘菜时，大家飞快转桌盘，每人夹一大筷子，再转一圈，一盘菜就剩点汤了，好在这时第二盘上来，再故伎重演，然后第三盘、四、五……在十盘菜都是如此被吃得只见汤底的过程中，好像所有人都没喝几口酒水。
少年学生的优点是简单、纯朴，来吃饭就是可着肚子使劲吃，他们不会像成年人那样用酒水不停地灌，来填充一部分胃部空间，虚伪地掩饰对那些美味的吞噬欲。
所以杜翼看到桌上已经盘子摞盘子时发出疑问，站起身伸脖子看看其他桌，凄惨程度差不多少，就连女生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喊来服务员问还有几个菜，回答说还有两个，杜翼说拿菜单来。
桌上其他人都说吃饱了，再点就是多吃了，杜翼指指酒水说：“还有那么多酒呢，没菜干喝？”
每桌按一箱啤酒点的，女生们另外有几大瓶饮料，还都没怎么喝。
黄腾说：“其实真不用点了，吃饱了，往下就喝酒聊天呗。”
接过菜单，杜翼边翻边说：“不是还有不喝酒的人吗？点几个能下酒的菜。”
苏夏歪着头看杜翼点菜，他把椅子挪后半米，分开腿靠着椅背，微侧头，慵懒地翻动菜本，口中不时随意地报出一个菜名，似乎看都没看价目。给每桌又点了六个菜，苏夏瞟到三个菜价，心头直犯抽。
待杜翼挪回椅子坐好，苏夏问：“你平时总这么花钱？”
只觉一股凉风由后背“嗖”地窜上来，那是冷汗顷刻间往外渗的结果，杜翼的胆随之有点寒：“没有。我平时花钱可抠了，真的，不信你问皓子，我们几个吃饭都可便宜了。这次不是请同学吗，散伙饭，以后这机会少，所以就想让大伙吃点好的。真的，我贼抠。”
“程皓枫。”苏夏把头往前探，隔着杜翼叫，杜翼咳嗽一声，匆忙送去一个眼神。
听苏夏问：“你们平时经常谁点菜？你也像他这样会点？”
这话问得连杜翼也猜不透用意，程皓枫更不知该怎么周旋了，虽然老大暗示他有难，但本着不了解问题主旨还是以事实说话最为稳妥的原则，程皓枫勇敢地说：“我不行，都是他来。你不知道，他爸早把他培养出来了，他们一家请别人吃饭，他爸都让他点菜，点的那叫一个科学又够面，熟练着呢。”
瞅了瞅杜翼，对方正谄笑着看自己，苏夏轻轻淡淡地说：“点习惯了，是不是你们几个吃饭，他也点得科学又够面。”
杜翼赶紧给程皓枫挤眉弄眼，对方完全领会意图正脉脉地送他一个请君放心的眼神，半路张鹏杀了出来。
“高二下学期到现在，我们几个没咋吃过饭。以前哪星期都整一把，像这样档次的酒店都不进，菜价都比这个贵。”张鹏特别真诚地看着苏夏认真地说。
根本顾不上看苏夏的脸色，最主要的是不敢看，杜翼站起身隔着程皓枫一个大脖溜把张鹏打趴在桌子上，程皓枫跟着一提张鹏脖领让他免遭碗盘的磕碰，顺手在他脸上糊了一把：“谁让你欠嘴了？”
“咋了，咋了？”李文斌等极爱凑热闹之人争先恐后围过去，看着张鹏揉着后脖子不停叫屈，杜翼更加恼火，两只手都上去招呼他的头。
“行了！”还是苏夏一声怒吼，迫杜翼收了手乖乖坐回来。“都坐回去，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资本家财大气粗，使劲吃吧。”苏夏挥手让过来的人都退了回去。
“那个，我又错了。”杜翼用脚碰碰苏夏的脚。苏夏移开，转过脸跟黄腾要酒。给她倒上一杯，她一口干进去，再要。
杜翼内心跟油煎似的，小声带着哭腔说：“我保证，以后不这样花钱，以后和朋友吃饭都吃经济实惠的。以后我学你的生活方式，真的，我保证。别生气了，以前我也就跟他们几个吃饭才这样，他们了解我，竟跟我要好的吃。”
“住嘴！还有脸赖别人！铺张浪费习惯了，以后要是没钱怎么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懂不懂？”
“懂！懂了！你一教育我就改正。以后我保证，向你学习，让别人看不出我有钱。其实我挺简单的，穿的、用的、平时花销，你都看到的，不奢侈。就是吃饭，都是这帮小子太馋，非要我点贵的。”杜翼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咬牙切齿的。
又一脚踩下去，让杜翼抽动着嘴角弯下腰。苏夏恨恨地说：“推卸责任，不像个男人！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苏夏这才换上笑脸，对着其他人看了一圈，举起手中杯子说：“这个资本家的酒，下次不一定这么好喝了，咱们别辜负了，先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