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初五。窗外,稠密的雨丝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师傅,粽子都准备好了,只是很少。。。”门外,小沙弥的声音将佛果从淡淡的愁绪中拉扯出来。
“咱们还去吗?这天气。。。”子规犹豫的怯懦着,佛果知道,他的心思。毕竟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到江边还有大段泥泞的路程要走。
“咱们先去流民的住处吧,趁热把食物送过去。”此刻,佛果担心的是寺外那一处破落的寺院能不能给遭受洪水灾难的流民安然的庇护。
“哦。”应了声,子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放下手中的佛经,取过蓑衣、斗笠。淋了数天的雨水,房门湿涩得推开也需费些劲了。佛果看了看为数不多的几担食物,心中有些无奈,江边遭到水淹的民户不下千人,这点食物甚至不能让每人分到一个馒头。心里思索着去何处能够化得一些粮食的事情,佛果和众弟子拾阶而下,踏进了茫茫的雨雾中。
“子规,咱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回师傅,要是只供寺里用度,还可以吃上两个月。要是还这样,继续供给山下的那帮流民,就是每天施舍一顿饭,恐怕也坚持不了三天了。”
“今天,你的师兄们都出去了吗?”佛果将目光投向依旧阴沉的天际,担心在这样的天气里,弟子们会空手而回。
“师兄们一大早就出去化缘了。早晨的时候雨还小一些,可是这会儿,怎么又大了呢?真不知道师兄们被淋成什么样子了?这鬼天气,真不知道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子规小声的嘀咕着,烦躁的情绪溢于言表。
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幕,佛果的眉头间又加深了一丝凝重。今年的雨水比往年来得早,持续的时间也长很多,像这样连续下三四天的大雨,两个月来,已经重复好几次了。江面上河水暴涨,冲毁了大部分的房屋,淹毁了大片良田,河面上不时有溺死的尸首漂到岸边,无人认领,腐烂发臭。超度这些可怜的亡灵,又占据了佛果每天不多的闲暇时间。
饥饿和居无定所,令一部分百姓扶老携幼纷纷投奔到山上来,一来这里地势高于地面,不怕水泡,再者寺里每日施舍的一餐饭食能不至于饿死。只是流民越来越多,由原来的一二百人猛增到八九百人。在施舍了近一个月后,寺里的粮食急剧减少,现在居然也告馨了。佛果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弟子们身上,希望旁晚时分,他们能化回一些粮食。
“来了,来了,佛果法师给咱们送吃食来了!”离着庙门还有数十步,里面就传出欣喜若狂的喊声,夹杂着还有小孩子饥饿难耐的哭喊声。心头一紧,佛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法师,您可算来了,快救救我娘亲吧!”一个少年的嗓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一张脏污的脸上一双含泪的双眼,透出悲伤和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忍。
“你娘亲怎样了?”蹲下身子,佛果望向躺在一领破席上的女人。惨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嘴唇,比昨天看上去还要差。
“几经两天水米未进了。哎,怕是熬不过一两天了。”一名老年女人叹了口气。
“张婆婆,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娘亲会好的。。。呜呜。。。”再也佯装不住假装的坚强,男孩扑通一下跪倒在女人的身旁,伤心地哭出了声。
佛果法师将手搭在女人的脉搏上,许久,眼神中掠过一丝黯然。原本的病症加上饥饿,几乎耗干了她的生命。寺里给她送来的汤药并不能扭转她的劫数。这个女人,气若游丝,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弥陀佛,浩天,不要再伤心了,我会替你母亲超度的。”此刻,佛果的心理更加沉重起来,眼见一条生命又要消失,除了超度,他还能帮上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呢?
“法师,我不相信,我的娘亲。。。法师您一定还有办法的!”浩天惊恐不已,巨大的悲恸令他瘦弱的双肩不停地颤抖,但一双眼睛却更加热切的望向佛果。
“哎,孩子,别再难为法师啦,他已经尽力了。”老妇人拉住浩天的手,想把它拽起来。
“不,我不离开我的娘亲,她还活着。。。”浩天疯狂地挣扎开,扑在女人的身上,再也压制不住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哎,我听说,江里有一种银鱼,喝了它熬制的汤,赛过千年老参汤。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力。”一个老者不忍再看,若有所思的说道。
“老李头,你这话是不错,可现在不比寻常,江岸都被淹了,去哪里找这种鱼!况且,这种鱼只在靠近入海口的那一片水域才有,风急浪大,不好打呀!”
“我去,只要能救我娘亲,我去打银鱼!”闻听还有希望,浩天噌的站起来,转身就向外走。从小在江边长大,虽然他还小,可打鱼他并不陌生。
“浩天,快回来,江边太危险了!”老者后悔的一拍大腿,没想到这孩子救母如此心切。
“没事,我一会就回来。。。”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消瘦的身形不一会儿就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众人神色凝重,也有的惋惜的摇了摇头,这样的天气,那孩子简直不要命了。
佛果在拥挤的难民中巡查了一遍,并没发现瘟疫流行的症状,仔细叮嘱好人群中年轻力壮者,教给他们发现有病之人如何处理,佛果朝江边忘了忘,心里实在担心那个倔强而又孝顺的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