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地街道上，欢乐地人们不时向我和佛果投来艳羡的目光。更有的姑娘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我耸耸肩膀，一捅佛果。
“唉，和尚，那边有姑娘，你看美不美？”我压低声音，神秘的朝嫉妒我的女孩努努嘴。
“哪里？”佛果很认真的看看，然后很认真的点点头。说出的话差点没把我气个跟头。
“很美。”
“臭和尚，你再仔细看看，她哪里美呀？”我恼火的瞪他，而他却一脸无辜，仍旧很认真的再看看，仍旧很认真的再一次回答道：“美，确实很美。”
“哎呀，和尚，不许你说她美嘛，看着我，只需看我，我比她美多啦！”我一跺脚，狠狠地掐他胳膊。佛果疼的咧嘴，却疑惑的看看我：“出家人不说妄语。”
“死啦算啦。”跟这么一个木疙瘩没办法，只有将满腔妒火化作愤怒，我恶狠狠的回敬给还紧盯着佛果背影的那个女子。
“走，去那边。”我撅着嘴巴，拉他走到一处卖民间首饰的摊位前。
“唉，我可警告你，不需再想着刚才那个女的。”我一边浏览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一边不放心的叮嘱。
“谁？哪个女人？”佛果一脸茫然。
“嘿，老哥，您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我回头看看，不过走出十几步远的距离，这位大哥就不知道是谁了！“就刚才你说长的美的那一个！”我恶狠狠的再次剜过去一眼。这次，那双令我不舒服的眼睛终于败下阵去，怯场的挪移开。
“哦，我不记得了。”
“什么？骗人！”我气得不轻。
“佛曰：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去。所以，佛果不记得了。”深蓝的眼眸中漾起两汪别具意味的笑意，一声轻笑泄露了他的诡计。耶，这个和尚这么快就学会讨好我了。
“这个不错。”我伸手从一大堆首饰中挑出一串黑红色的念珠。阳光下，玛瑙石质地的珠子熠熠闪光，晶莹剔透。我抬起佛果的右手，将这串念珠套在手腕上，“喜欢吗？”
佛果仔细的看看，“还好。”又抬起左手，左手手腕上是他那一串木制的佛珠，颜色明显陈旧，有的珠子已经磨得露出了木质本色。
“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一串。”手指捻动木珠，在一棵红色的珠子上停下，微微笑笑，尽显柔情。我的心一热，这颗红色的珠子正是我手链上的一棵珊瑚珠。另一颗，给了巴孜特，这一颗在我被炸后，佛果把它穿在了这里。想必他经常摩挲吧，珠子比以前更加圆润了。
“傻瓜，这些木珠都破就成这样了，你就换一换吧。”我扭头向老板问道：“大爷，你能不能把这颗珠子拆下来，放到这一串里面呢？”
“呵呵，没问题。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穿好咯！”老板笑眯眯的接过两串念珠，细心的摆弄起来。我则继续浏览着其他的物品。
“唉，和尚，你看这串红玛瑙的念珠怎么样？”我目光一闪，兴奋地捡起一串鲜红的玛瑙手珠。这串念珠更加璀璨，颗颗红玉般的珠子圆润饱满，没有一点瑕疵。
“很好，不过，我带着不合适吧。”佛果略显犹豫的摇摇头。
“谁说给你呀。”我探身再次递到老板吧面前，挑出一颗黑色的木质佛珠，两下往一处一放。“老板，把这颗木珠穿在这一串里。”老板和善的笑一笑，不由得赞叹：“姑娘真有眼光，这两串珠子原本平常无奇，可经姑娘这么一摆弄，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好主意，好主意。这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呀！”老板一边赞叹，一边手头麻利的穿好了两串念珠。
“和尚，这是你的。”我帮他戴好黑玛瑙一串。“这是我的。”我又为自己戴好红玛瑙那一串。将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我满意的点点头，明媚的阳光里，红色的珊瑚珠在黑色的玛瑙石中分外妖娆，黑色的紫檀木在红色的玛瑙石里彰显出朴实和高贵。
“和尚，这两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满意吗？”我得意的看着他。
“满意，非常满意。”虽然隔着面具，但我听得出佛果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用胳膊肘一捅他，“满意就掏钱吧。”
“呃。。。”佛果呆呆地看着我，愣在了原地。“我。。。不曾带银两出来。”
“你。。。哈哈，我忘了，我忘了。”我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怪我，都怪我搞的佛果出丑，他可是个和尚诶，和尚身上是不会有银两的。僧人靠乞食为生，虽然，佛果不用自己挨家挨户去乞食，有朝廷的俸禄养活，可僧人，不论是盂莱还是大月，是不能随身携带金银的。
我掏出银子，赶紧付账，拉着佛果溜之大吉。初次和这个特殊的人逛街，还真不能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呢！
满街满道，依旧是泼水狂欢的人群，地面上到处是积水，我拉着佛果尽量避让开突如其来的袭击，即使这样，经过一辆水车时，车上的姑娘小伙子们还是恶作剧的泼了佛果一身。望着佛果傻傻的落汤鸡般无奈的抖落衣服上的水珠，我却哈哈大笑。高贵如他，令万民敬仰，高高在上的高僧佛果法师，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和尚，看水！”索性抄起一瓢，我锦上添花，兜头盖脸就朝他泼了过去。
“十六！”惊讶中带着笑意，低头看看，身上的雪白短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佛果终于不再矜持，面具后，一声幸福的叹息。“小妖精，看我饶不了你。”优雅的身影依旧优雅的端起一盆清水，作势向我泼来。
“哎呀，和尚饶命啊！”我夸张的丢下水瓢，幸福的奔跑在狂欢的人群中。身后，两侧，眼前，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到处充满了幸福的味道，到处洋溢着青年男女原始的激情。
一切，被我俩远远的丢在了身后。他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我静静地凝视着他两汪幽深的蓝眸，半晌，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对方，相视无语。浪花一波又一波，冲到我们的脚下，深情的亲吻着金色的沙滩，沙滩上，是一尊微笑的佛像，和一尊沙子堆砌的人鱼少女。我多么希望，此刻，就是地老天荒。
“十六，住在这里的几个月，佛果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快乐。每日想着你就在离我不远处，也许也和我一样，正仰望着夜空，我就每天盼着夜晚快快降临。盼着耳畔再一次响起你爽朗清脆的笑声。”
“佛果。。。”定睛在他如醉的眼波里，我已无任何理智，“我也是，每天盼着你来。。。盼着能象他俩一样，吹着海风，紧紧依偎在一起。。。”脚下，两尊沙像甜蜜的模样令我唏嘘。
佛果的目光怔怔的看着两尊沙塑，眼神有些游移。
“佛果想。。。”他的喉节上下起落，目光定住，盯着我的眼，每个字都吐得那么艰难，“佛果一直想。。。”
我看向他，眨了眨泪眼，吸着鼻子，等他讲下去。他哽咽了很久，一直张着嘴，却吐不出声。“佛果。。。”我低低唤，看进他深不见底的潭水，“你想说什么？”
“想。。。吻。。。你，可以么？”
他终于说出来了，颤着声音，一字一顿。脸上如同烧着了火，一双清如潭水的大眼睛却坚定地凝视着我，几许期待。我心头一酸，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岑然滚落。这个单纯的人，竟然还问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努力深吸一口气，我轻声说。
他身子一颤，纠缠在一起的双手无力垂下。脸侧过一边，是我不忍见到的黯然神伤。
“但是，我可以吻你。。。”我含着泪，踮起脚，搂住他优雅高贵的颈项，轻轻地吻上他的薄唇。本来就大的眼睛近距离看恰如深潭，将我吸进无底深渊。长长的睫毛闪动，俊美如神。他的唇很软，触上的那一刻，如同有道电光，将我从头麻醉到脚。
他身体轻颤，依旧睁着眼，眼底流出微微的吃惊，继而是满心的喜悦。我闭上眼，用心感受他唇上的水润。接吻原来那么美，之前水底那个两人双唇之间的接触，终归有着太多牵绊和顾忌，根本就不能算做吻。所以，这才是我真正的初吻，一个能让我记忆一辈子的吻。
他，名满天下的高僧，此刻却像一个不更人事的青涩少年，浑身僵直，只是呆立着，任由我贴在他柔美的唇上，不敢动一下。我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他依然抿着的唇，他心跳如雷，胸膛溢出极轻微的哼声，张开了唇。我没有犹豫，轻轻将舌探入，碰到了他温润的舌。他依旧不动，气息却越来越急促，在我将舌试探着与他纠缠时，他突然惊醒过来。双臂用力，将我抱向怀中，将头俯下，闭上眼睛，我们彼此追逐着，缠绕着，纠结着，沉醉在彼此的醇厚与芬芳之中。
管他如来在不在，管他地狱深几许？天地之间，只剩一僧一妖，我和他，一男和一女。。。
天空依旧一片湛蓝，大地依旧坚实如砥。许久许久，直到吻得没了力气。
终于分开了，我们俩都喘息着，凝视着彼此的眼眸，笑了。。。
“记住，你是被我强迫的，我是诱你破戒之人。所以，所有罪孽由我一个人来担，与你无关。入哪一层地狱十六都无惧。。。”
“十六。。。”他一只手仍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仔仔细细又轻轻柔柔地在我脸上描着五官。他骨节纤长的手，拂到哪儿，就烧出一片火红的云彩。
“佛果早就破戒了。。。”他低叹一声，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嫉妒慕容，犯了嫉戒。一直想着你，犯了思*戒。跟你在一起时又想触碰你，犯了*欲意与女人身相触戒。十六，佛果五年前，五年来，一直在犯戒啊。”
他将我的身体扳正，对着他，眼神温柔得让人溺水，“所以，该入地狱的是佛果，不是你。。。”
“佛果”，我再次投入他暖暖的怀，“你本无罪，是我诱你的。我就是诱惑佛祖的妖精，所以，幻相才会灰飞烟灭。。。”
嘴被他的手封住了，我讲不出话，眼睛对上温柔净亮的幽蓝，他的声音如天籁，轻声在我耳边呢喃：“你不是的。。。”
他对视着我，犹豫再犹豫，挣扎又挣扎。“你。。。”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想要佛果渡你阳气吗？”
“不！”我浑身一颤。脱出他的怀抱，所有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你不能。。”我很清楚，此刻他所说的渡你阳气意味着什么！
佛果身子一僵，紧搂我的双臂慢慢的慢慢的松开，许久，声音里带着落寞。
“你。。。不喜欢佛果的身体。。。”他侧过身，将目光飘向遥远的天际，“佛果知道，佛果年岁大了，配不上十六。。。”
“和尚，闭嘴！”我冲过去，一下捂住他的嘴，他的话像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的划在我的心头。
“不许你诋毁自己，我不许！”透过朦胧的泪光，我的手指轻轻描绘在他的唇角，细细摩挲着他下颚细微的胡茬。贪婪地感受手心中微微的扎。
“佛果，你都不知道，初到盂莱，你一露面就掠走了多少妙龄女子的芳心；为能够能把你作为名义上的夫君，多少女子抛开矜持，拥挤不堪；和你走在一起，她们羞涩和艳羡的目光，令我心里有多么不舒服。你优雅，你优秀，你高贵，你俊逸，你温润如水，温和如春风，多少次，梦里，我。。。我都梦到你。”将头依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我能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这具身子，只是十六的暂时借居之所，便宜我可不想让她占去。。。佛果，我说的你能明白吗？”扬起羞红的脸庞，我希望自己的谎言能骗过他。
“真的是这样吗？”黯然退去，佛果幽深的蓝眸里重新燃起希望，炽热的眼神烧出我脸颊更多的红晕。
“等我恢复成完全之体，重新长成一个海十六，我一定。。。等我，和尚。。。”不是假装，与他讨论这个羞于启齿的问题，我是真的羞得无地自容。并非我不想与他水*融，眼下佛果改信小乘教法，对他来说，心头的压力世人难以想象，更有中原佛教的强烈谴责与诟病，还有将来的种种责难，这些，需要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和承受，而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我不想如此急躁的诱他走入万劫不复，我要给他时间，慢慢消化沉淀他肩头的压力，假使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起，那么一具没有遭受女人破戒的圣体，会是中原佛教重新接受他的一个重要砝码。
佛果，原谅我，不得不欺骗你。
重新拾起海十六式的笑容，我轻轻叹口气，捏了捏佛果的脸颊。
“和尚，你说，是你的道行高，还是我的道行高呢？”佛果不明缘由，有些发愣。眨眨眼睛笑了笑：“我想，还是十六的道行要高一些，你可以听懂兽语，耳力惊人，魂魄亦可飘离躯壳，还可以死而复生，这些，佛果自叹不如。”
“错！大错！”我宠溺的拍拍他消瘦的面颊，“表面上，我比你要多一些本领，可咱俩在江水中第一次相见，你的一个笑容就深深地吸引住了我，令我铭心不忘。现在，我算明白了，原来，人的一个微笑就可以牵绊住妖的一生。人，是不是比妖道行还要高？”
“人的一个微笑就可以牵绊住妖的一生？”佛果低下头，喃喃低吟着这一句，眼睛有些潮湿。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他满怀深情凝视着我，“佛果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了无牵挂，从此，不离不弃，亦忧亦有怖。”
我无语，静静地看着他，佛果轻轻搂我入怀，湿热的唇温柔地覆上我的唇角。
“这次，是佛果吻你，从此，你我罪孽一样重；从此，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牵绊。佛果是奉佛之人，是一个永世不得转投的寺奴，死后哪怕下大涕苦地狱……”
“佛果，我会陪着你……”言语，尽显多于。
第一次， 夜晚苦短，白昼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