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的伤势见好,头已经不晕沉了。上完早课,佛果又静静地坐在一旁,禅房内除了他低沉、均匀的呼吸之外,剩下的只有纸张翻动的悉索声。
我百无聊赖,躺了一晚,体力恢复的不错,可眼睛依旧被遮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没办法出去走走,我只好摸索着蹭到窗口,趴在窗台上,用耳朵搜寻寺院内一切令我感兴趣的声音。
左边,传来沙沙声,是三个佛家弟子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右边,大概是厨房的位置,水在锅里欢快的沸腾着,还有弟子们在案板上切东西的叮当声。前面,剪刀剪断枝桠的咔嚓声伴着树木喧闹的抗议声,一起向我袭来。
“唉,修剪枝桠,不能这样,他们剪到要开花的树枝了。”我遗憾的嘟囔出声音。
“哎呀,下脚太重,把树踹疼了。”
“怎么回事,剪子戳到树的身上了,戳你身上试试,难道不疼?”我皱起眉头。
身后,一阵低沉的呼吸靠近,温热的体息,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吵到你了?”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你在干什么?”温润的声音,在这空气清新的早晨,让人感到极其舒服。
“师傅,你得提醒一下你的徒弟,他们这哪是修剪树木,纯粹是祸害它们呢!”我愤愤然,因为,我已经听到了树木的哭泣声。
“怎么,你听到的?”温润的嗓音里含着疑惑。
“是啊,你没听到吗?你的徒弟们,一边修剪还一边互相打闹。”
“可你知道,那些树木离这里有多远吗?”声音里带出笑意。
“呃。。。应该不远吧。”
“哼。”又是一声轻笑,“相距三里。”
“哦,三里地,不远,我还能听到我家大海里的波涛声呢!”我不以为然。
“大海,你来自大海?”声音里有惊奇。“怪不得。。。你的水性如此不凡。”
“啊。。。”我惊得一捂嘴,坏了,不小心说漏嘴了。耳后,又是一声轻笑。我赶紧转移话题:“师傅,你的徒弟又在背后议论你呢!”
“议论什么?”
“他们说,你被女人迷住了心窍,还说拿起、看破、放下什么的,还有。。。”我又侧耳听了听,“还有,今天早晨的饭食比平常要丰盛。”
“还有吗?”声音里听不出异常。
“当然还有啦,左边扫地的那三个弟子议论了一早晨了,一个说你昨天为我挨得那一石头,差点打断你的肋骨,后背的淤青黑的吓人。另一个说,拜在你座下十余年,从没见你如此激动过,竟然敢和祖师爷顶撞。另一个还说,那个小姑娘长的不是很漂亮,为什么就能迷住师傅的心窍呢?”我嘀嘀咕咕的一边听一边说。
“哦?”他颇感兴趣的样子。
“还有吗?”
“还有。。。厨房里的米粥好像溢出来了,那个小沙弥手生,还一个劲的添柴呢!我说的对吧,你听,厨房的老师傅呵斥他了。”我学着老师傅的口气说道:“子墨呀子墨,你是出家人,一心只想佛祖,才是正果,你说你,从一见到那个海姑娘开始,就魂不守舍,我劝你,赶紧断了俗念,不然,依你的修为,难免会受到世俗的诱惑,到时候做了错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没看到子规的下场吗?要不是师傅替他顶罪,要不是如来佛祖保佑着师傅,唉,后事不敢想呀!”
我又学着小徒弟的语气说道:“师兄,我也知道,你教训的对,可我就是参不透,明明师傅教导我们的时候,说过出家人的五戒中,不能*乱,不能近女色,可把一个女子引进寺院还让她住进自己的禅房,还当着祖师爷的面收她为徒,这那一点是不进女色了?你不知道,师兄师弟们去寺外化缘时,整座岳阳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师傅的言行,说的那叫一个不堪入耳。为此,子空师兄差点和一个施主打起来。”
“哦?”我又学着老师傅的口吻说道:“为什么打起来,”
“那家施主说寺院里出了一个花和尚子规,败坏了佛门的清净,现在师傅又收了个女弟子,难道,佛教真的要衰落,外教真的要吞并了佛教了吗?唉,此妖女不除,佛门恐难清净了。”
“该死的小和尚,只顾说,你看看,你还加柴,粥全溢出来了!”“啪”,老和尚打了子墨的光头一下。
“没有了,他们干活了。”我轻轻吐出口气,观察着佛果的反应。这些言谈,关于我和他,从昨晚到现在,不绝于耳。
“我。。。连累到你了。”我低下头,看不到,可我听出佛果的呼吸并没有什么变化。
“佛萼,不要去想这些。你有灵异功能很好,但要学会倾听。哪些声音应该听,哪些声音不该听。”
“那怎样去辨别应该还是不应该呢?”
“真正会听的人,要听无声之声;真正会看的人,要看内心的世界。向佛之人要“谛听”、“善听”、“监听”,达到物我两忘,心境合一,时空俱灭的境界,这样也就听不到什么世人的妄空之词了。”
我默默念着这几句,可实在太高深了,我一时理解不透。
“佛萼,你果真异于常人,你的伤势愈合的很快,这样,等你伤好了,师傅带你去参加佛欢喜日节。”
“真的吗?”我高兴的大叫,总在寺院里,我恐怕会憋出犄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