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果换了一件青色的僧袍，静静地坐在蒲团上，掌间乌黑的佛珠缓缓的转动着。脸色平静淡然，可眉峰间隐隐的川字，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我故意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来，安静的看着他，目光似水。
“佛萼。”果然，今天他的定力不够。睁开两潭幽蓝，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有事吗？”
“有。”我依旧目光似水，声音低柔。
“快说。”他将目光收回，依旧闭起。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呵气如兰。
“为何？”他眼睛微闭，却未睁开。
“我在印证你的定力。”
“与比试有关吗？”
“当然有关。”我微微一笑，自以为现在的笑容很倾城。果然，佛果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庞，有一丝意外。
“看着我，对，眼神放开一些，再柔和一些。对，看着我。。。看着我。。。”我声音轻柔，引导着他，将目光驻留在我的脸上。哦，老天，他的眼神，竟然如此温柔，如此深情。从前，我从没看到过！这个男人，总在不经意间令我砰然心动。
此刻，我真的希望，这种眼神是发自他的内心。
“我美吗。。。”我迎视着他的深眸，嗓间暗哑。
“你。。。”一丝迷离出现在他的眼中。
“佛果，我美吗。。。”我深情的凝视着他，却忘记自己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你。。。佛萼。你在戏弄为师！”他收回深情的目光，冷冷的垂下眼帘。
“唉，我真是。。。糊涂！”我懊丧的一拍额头，这种时候，怎么能唤他的法号呢！呼唤他的法号，不就等于叫醒他吗？笨！
“佛萼，别闹，为师有些心乱。”佛果眉间显出少见的焦虑。
“乱了他们，不能乱了自己。”我正一正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现在如何才能不乱！“佛果一声苦笑。“我原本只想弘扬佛法，救助苍生，可世人却强加给我许多虚名，正是这些我既不愿承受的虚名，才引发了诸多的争斗。这些争斗，既违背了我参禅的本意，也玷污了佛教的清明，佛果，是个有罪之人。”
唉，这个和尚，迂腐劲儿又上来了。
“师傅，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请如来佛祖饶恕我，下面，我又要借着他老人家瞎编了！
“你如何而来？”显然，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啊，你只知道，我来自大海，但你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单单来到你的身边？！”
“为什么？”
“其实呀，这是天机，我是不能泄漏的。”我越说越玄。
“那，天机是不能泄漏的，佛萼，你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也是没办法，你看你一副消沉的样子，眉毛皱的简直可以拧出水。为了鼓舞一下你的斗志，增加你的信心，我豁出去了，就泄露那么一小小点天机吧！反正我是妖精，佛祖即使惩罚我，我也堕落不了哪去了！”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倘若佛祖要惩罚，那就惩罚我吧。”我一副巾帼豪爽状。
“你。。。”佛果目光深邃的望向我。
“其实，我是深海里的一条人鱼，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一百年。有一日，突然一道祥云降落在我的头顶，五彩祥云间显出一位慈祥和蔼的菩萨，他就是观音菩萨！”从这里，我就开始云山雾罩咯！
“观音菩萨？”佛果一脸愕然。
“是啊，观音菩萨跟我说，因为我慧根灵秀，有一颗别的妖精没有的慈悲向佛之心，所以，如来佛祖特别给我一个到人间历练的机会，唉，这个机会，可不是随便哪个妖精会轮得到的！”
佛果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狡黠的笑笑，接着说道：“我就问观音菩萨，要如何历练呢？观音菩萨说：岳阳城内有一名僧人，名叫佛果，是如来座下的第一大弟子舍利弗尊者的十八世轮回，最近，他有生死之劫难，你去协助他度过此劫，事成后，如来佛祖许你一个凡人肉身。”
“于是，我就来了。以后的事情，不要我讲，你也知道了。”我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同时心里默念道：阿弥陀佛，如来佛祖，可不是我故意编排您老人家哟，眼下这个呆头和尚确实是面临生死大劫！我不这样唬他，他又如何肯接受我的帮助呢！
“你。。。果真是佛祖派来的。”疑惑中夹杂着一丝亮光。
“对呀，难道你见过像我这样一心向佛、处处帮你，满怀仁义的妖精吗？”我反问道。
“哪个妖精不是一张嘴就要吃人，祸乱太平呢？”
“果真？”亮光变强。
“果真。”
“你是如来佛祖亲自送到佛果身边的？”亮光继续变强。
“是的，我是佛祖派到你身边的妖精。”
“佛萼。。。佛萼。。。阿弥陀佛，你果真是佛的妖精！”他抿着嘴，却掩饰不住激动地笑意。
“是的，佛的妖精，佛果的妖精。”我灿然一笑。
“感谢如来佛祖，感谢佛萼。阿弥陀佛！”他的眼中隐隐透出泪光。我一惊，他是喜极而泣吗？
“佛萼，你知道吗？”他的嗓音一阵哽咽，听得我鼻子发酸。
“佛果一直处在苦苦的挣扎中，一直深受本心和戒心的痛苦折磨之中。你像极了我的生母，我本心渴望和你接近。可你又是一个女人，佛果又不能太过于和你接近，佛萼，你懂吗？你能明白我所指的痛苦吗。佛果是一个出家之人，是不能有七情六欲，有俗事的感情，倘若动了本心，即使死后，我也是要受到阿鼻地狱的折磨！可一想到将你送走，或者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感到心痛。这种痛心，是任凭我念上一百遍心经也不能减轻的痛苦的。果真如此，那再好不过。。。佛果再也不用承受煎熬。”他热切的望着我，目光如炬，清瘦的脸颊泛出圣洁的光芒。
我愕然，心底象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我不曾知道，原来佛果淡然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经受着却是如此巨大的精神挣扎和痛苦。接纳我，即使作为他的母亲，也是惊世骇俗，众叛经离的；离开我，内心饱受煎熬！佛门呀佛门，怎么感觉更像是一道无情之门！
“佛果。。。”此时，还有什么语言能描述我的震撼，我缓缓的伸出手臂，将佛果拥在怀中。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佛果，倘若我并不是你母亲的轮回。。。你。。。还能接纳我吗？”我艰难的问道。心中一片忐忑。
“能。”很有力、很干脆。
“真的？”我既惊讶又愕然。愣愣地对视上他的眼睛，幽深的眼眸中，是一片光明。
“原本我以为，冥冥中，是母亲在庇护着我，可如今，我明白，是如来佛祖在庇护着我，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佛果。。。我。。。”我还能说什么？一个小小的谎言竟彻底推翻了我在他心中的形象！老天，如来比他母亲的力量还要大啊！而我，竟利用了他老人家！
如来佛祖啊，如来佛祖！倘若触犯了佛的尊严，败坏了佛门的清誉，那就请将惩罚全部降临到海十六一个人身上吧。媚上佛果，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