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的丧事办的很简单,最终选在了西岗的公墓里。
那个曾经总是爱穿红裙子的女人最后装在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由着陆迟将她放进墓中。
手里的分量并不重,陆迟恍惚间想起曾经的院长也是这样的,那个可以小时候一只手将他提起来的男人最后也变成了那一把灰,被岁月的长河淹没后,逐渐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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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深全程陪着陆迟,直到陆婉下葬后,他带着陆迟回了自己的家。
那个始终坚强的青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脆弱,他在处理陆婉后事时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和理智,但是季云深却能看出那份冷静下已经摇摇欲坠的灵魂。
陆迟病了,在从墓地回来以后,陆迟便病了,像是紧绷的一根神经被骤然松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陆迟连续高烧了三天,整个人都是脱水状态。
他不肯去医院,就这样窝在季云深的家里,浑浑噩噩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脑袋像是有东西轰炸一般的钝痛,陆迟纷扰的梦里总是出现很多人,从院长到大哥,到陆婉,最后再到季云深。
他们的面容由清晰到模糊,最后一个个如走马灯一般在陆迟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什么也没有了……”
陆迟微不可闻的呢喃着。
季云深趴在他耳边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陆迟却不再开口。
他什么也没有了……原身什么也没有了……他连他的母亲都没能给他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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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母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季明礼正在书房练书法,季妈妈就站在门口,黛眉微微皱起,轻声的说,“那个孩子的妈妈去世了你知道吗?”
季明礼拿着毛笔的手一顿,随后他起身,点头说了声‘嗯’。
毛笔被扔回了原来的地方,季妈妈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没能写进去书法。
“听说还是自杀,被发现在屋子里,那孩子被吓坏了,在云深的家里,一直在发烧。”
季明礼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向外走,转动着手腕的佛珠,沉声说道,“我知道。”
“怎么会这样呢,我知道他的妈妈生病了,但是云深不是已经给她找了医生的吗,为什么还会……”
余下的话季妈妈没有忍心说下去,季明礼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面沉如水,“他母亲应该不知道她儿子和云深在一起。”
一句话,点明了所有的意思。
季家不是自己吹牛,而是整个z市季家也只有那么一个,有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要嫁进季家,多少财阀老总争着抢着要自己的女儿和季云深联姻呢。
拥有了季云深相当于在z市彻底站稳了脚,以季云深的能力完全可以送陆婉去国外治疗,哪怕不会有太大的成效,但至少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但是万万没想到,陆迟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妈妈自己和季家的长子在一起。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告诉他们一个信息,陆迟没有因为季云深的身份就想要攀附季家这颗大树去无尽的索取,相反的,陆迟并没有想要依附任何人。
季明礼喝了几口茶水后,沉思了片刻,终于有了动作,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拨通了私人家庭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了起来。
“去云深的公寓看看,那个小孩生病了,你这几天留在那里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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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迟在房间里躺了几天才逐渐退烧。
持续的高烧让陆迟的眼睛烧得通红,眼球上充斥着红血丝,还带着胀痛,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驼着背坐在那里,没有一丝生气。
陆迟刚刚退烧,整个人还在不清醒的状态,缓了一会,意识才逐渐回炉,才想起来陆婉没了,那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季云深拿着勺子小心的吹凉热粥,陆迟想自己拿,手放到碗边却被季云深拦住,那绵软无力的手顺着季云深的力道被轻轻放下。
带着粥的勺子放到嘴边,陆迟顿了顿,张嘴吃了进去。
见他吃饭,季云深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迟昏睡这几天,季云深也没怎么睡,他的面色虽然有些疲惫,但是显然要比陆迟好得多。
“眼睛疼不疼?”
陆迟眨眨眼睛,感受到眼球的地方传来酸胀的痛感后,微微点头。
见他承认,季云深的眼里肉眼可见的浮现出心疼的神色,他的指尖看起来是想要触碰他的眼睛,但是又在距离几厘米的位置堪堪停下不敢再碰。
他的语气看似责备又带着几分无奈,“刚开始就要带你去医院,你烧得迷迷糊糊的也不肯去,一抱你就哭,哄都哄不好,我没办法了,只能让你躺在家里,要不然也不能烧那么久。”
陆迟听着,本来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染上一点红晕,他的表情有些心虚,似乎不想承认自己生病之后竟然如此爱折腾。
以前生病也就是倒头就睡,烧退了有力气了就爬起来吃药,没人照顾也就那么过去了,可现在有人在旁边照顾着,陆迟反而觉得自己变得矫情起来。
他发着呆,季云深却误认为他不舒服,见他出神,立刻又有些紧张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不舒服了?”
陆迟微微摇头,“没有,我没事了。”
可话虽这么说着,病了这么多天,陆迟的嗓子早就开始干涩的发疼,说话时的声音也是沙哑难听。
季云深知道他肯定嗓子不舒服,就不让他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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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消瘦的身形呈现在季云深眼前,他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眼前的人,生怕提起半点关于陆婉的事情让他难受。
季家的私人家庭医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眼药水,他将眼药水递给了季云深,“大少爷,用这个效果会好一点,每天滴三次。”
“好。”
季云深将眼药水放到床头柜上,转而拿起放粥的碗,一边吹凉一边说,“把这碗粥吃完,然后躺下我给你滴眼药水。”
刚刚退烧的人似乎没什么食欲,看着那一碗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没有想吃的念想,他小声的说,“我吃饱了。”
“你没吃饱。”
季云深的面色很平静,施施然的说完这句话后,就将勺子放到了陆迟的嘴边,他没说过多的话,但是让陆迟能清楚的明白,如果他不吃的话,季云深是不会放下手的。
无奈之下,陆迟只能张口吃着,又自己接过了勺子。
“我自己吃。”
“嗯,我给你端着。”
两个人一个半倚在床头,一个人坐在床边,消瘦的青年一点点吃着碗里的粥,高一点的青年神情专注的看着他,时不时夹一点小菜放在他的勺子上,要看着青年吃下去才可以。
一旦青年露出不想吃的神情,季云深就会耐心的半哄半骗让他再吃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