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已经不重要，我甚至不知道付清寒当时是作何反应。
若是他对我还有一丝感情，又怎么会在我被送了进去之后，一次也不曾来见我。
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上面写着我的罪行。
很清楚的几个大字，杀人犯顾诗，被害人，张蓉。
张蓉？
我嘴里默念这两个字，忽然想起来张蓉是谁，她是顾思亲生的母亲！
她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我没空气细想，我的判决下来了。
今日开庭，我站在被告席上，顾思就坐在原告席上，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付清寒。
媒体记者，以及所有人都用一种批判的目光看向我。
在他们眼里，我是十恶不赦，道德败坏的女人，因为此刻的‘我’杀害了张蓉，杀了自己的母亲。
只听得法官手里的小锤子落下，嘴里念出对我的判决。
“死刑！”
音落，我看见了从外面冲进来的付清寒，向来衣衫工整的他有些狼狈，一张脸憔悴得彷佛不是他自己，双眸就这么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错了，都错了！”
“诗诗她不是杀人凶手！”
“你们弄错了！”
付清寒落下泪，他想要冲上来带走我，却被许多人给拦下。
从他身边离开时，我也听到了他的忏悔。
“是我弄错了，是我弄错了，诗诗，我错了。”
若是他早点忏悔，若是他早点发现我才是他要找的人，若是他早点知错，那被判死刑的人应该是此刻站在那里，一脸得意拥有胜利笑意的顾思！
可……没有如果！
从庭前离开，我没有被送回去，而是被人秘密接走了。
10
天气很热，头顶上刺眼的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直到耳边多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诗诗，你受苦了。”
我哥顾琛撑着一把黑伞落在我身上，一手扶着我的肩，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也夹杂着一丝恨意。
“诗诗，哥哥带你回家。”
“嗯，回家。”
我抓紧了我哥的手，坐上了车。
如同那日付清寒说要带我回家，那般的不真切，现在却是心口暖暖。
摇上车窗的一瞬，我看见了法院门口外面，那个曾被我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一把推开了那个冒牌货，两人好像吵了起来。
早在我被付清寒送进去的那天，我的家人就已经立马找了过来。
今天的一切不过是演戏给付清寒看的。
要的就是他知道真相后的后悔，我的死对他将会是致命的一击！
回到家。
爸妈正在家门口等着我，我哥在一旁解释着：“要不是我拦着爸妈，怕是今天的戏都演不下。”
我妈偷偷抹了一把泪，上前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女儿，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我爸更多的是气愤：“那个张蓉跟顾思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全部。
张蓉是我们家的保姆，顾思是她的女儿。
我跟顾思的年龄相仿，再加上我爸年轻的时候做生意结了不少仇人，全家为了保护我，于是干脆跟张蓉提出了交易。
让张蓉的女儿跟我同吃同住，并且从小模仿我的习惯以及性情，甚至就连样貌都要一比一复制。
只要张蓉点头同意，我爸就会保证她们一辈子的富贵。
所以，张蓉没有拒绝！
顾思也没有拒绝。
她成了我的替身。
11
只是替身永远都不甘于当替身，所以在我生日当天设计我落海，并且隐瞒我出事的事情，都是她为了更名正言顺成为我。
我哥问着我：“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这是付清寒的种，我不想留下。
“哥，妈，爸，我想把这段时间受得欺辱通通还回去。”
家人无条件支持，我爸更是放话。
“敢欺负我顾中山的女儿，就算是他付家也不行。”
打掉孩子的事情，我打算再等几天。
更乔装打扮了一番，镜子里的我，基本看不出我原本的模样。
我说过，我要亲眼看着付清寒跟顾思狗咬狗！
我放出了消息，说我曾是顾诗身边最亲近的人，果然付清寒找上了门来。
几天不见，他变了，变得跟一条无人要的狗一样可怜。
他丢掉了手里的烟蒂，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就那么快速走到我跟前，那双黑眸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你是顾诗的好朋友？”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没开口说话，脸上还戴着口罩，他说完话就那么盯着我，我差点还以为他要认出我了。
我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
付清寒带着疑问：“这是她的？”
我点点头。
他接过日记本，翻看着上面所写得一切。
那都是我后来写得，上面有着我跟他三个月的甜蜜，也有我怀孕之后他对我的恶劣行径，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有我希望他对顾思做的事。
顾思既然想要抢走我的一切，那么这因果她就得受着。
付清寒一边抑制着难过的情绪，一边落下泪在日记本上，用一种肝肠寸断的语气跟我说。
“我一定会完成诗诗交代我的事。”
他这幅样子，我差点就糊了眼睛，他就那么爱我吗？
可他之前为什么还要伤害我。
爱这个东西让人痛苦的时候，已经万劫不复。
12
付清寒带着我去见了顾思，是在一家婚纱店。
顾思正试着一件高定限量手工缝制的婚纱，在头顶灯光下照耀下，将她鼻尖那一颗小痣尤为明显。
我没有那颗痣。
她走过来，笑得温婉可人，拉着付清寒的手问起：“清寒，你来了，她是谁啊。”
我冷眼看着付清寒跟个没事人一样哄着顾思，就像三个月前为我编织一场美好的梦。
顾思完全沉浸在幸福里，压根注意不到付清寒看她的眼神时冷时怒，只听得那些虚假的情话。
在来的路上，付清寒跟我说，他会在三天后的婚礼上，让顾思给我陪葬！
我想过付清寒是个疯子，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疯。
离开婚纱店，他没有带上顾思，反倒是带上了我。
他开着车，时速高达120，我真怀疑下一秒我就要跟他命丧在这里。
等车子停下时，我那颗扑通跳着心才落地。
“到了。”
付清寒打开车门，我才发现这是哪里。
这是那个催眠大师的家。
这一刻，我发现有些东西跟我想的一样。
那催眠大师一打开门，付清寒如雨下的拳头全部落在他身上，任由那催眠大师被揍得在地上不断求饶。
“付总，付总，你这是做什么。”
“啊！付总。”
“付总……之前的事情，我可是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的，你这是……”
一顿胖揍，直到那催眠大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时，付清寒也揍累了，他的拳头上还带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这倒霉催眠大师的。
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坐在地上，身心疲惫，懊恼不已。
付清寒翻动着手里的日记本，指着上面我写恢复记忆的那一段。
“诗诗知道了，她知道她的记忆是我抹去的了。”
是啊，我知道了。
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知道了全部。
我落海时并没有丢失记忆，并且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在我还没有问出什么的时候，他便找人打晕了我。
随后，便抹去了我的记忆，给我的人生画了一个虚假的句号。
付清寒，为了一个冒牌货，我该夸你深情还是手段狠辣呢。
因为这场架，付清寒也把自己搞进了医院，这不是最要紧的，从医院醒来，他手下都说他疯了。
我找到他时，他怀里正抱着一个骨灰盒，跪在海边，嘴里神神叨叨的。
我哥怕我看到这一幕触景伤情：“诗诗，你不要心疼他，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抿唇笑了一下。
“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心疼的。”
“我都要笑死了。”
我盯着付清寒的背影，心里发寒，我想到了他陪着那个冒牌货，将我关在别墅时那种落寞跟绝望。
付清寒，我日记本上还写着一句呢，跳进海里，你怎么不跳啊。
13
付清寒可能太惜命了，也可能老天爷不要他的命。
他没有跳海，只是又进了医院，在医院躺了两天，今天刚好是婚礼。
听说，他不接受治疗，甚至有可能疯了，因为他看谁，谁就是我。
要不是因为他是付清寒，那些年轻的女护士都要告他了。
一大早，我收到了付清寒发来的消息，他说，我作为顾诗最好的朋友，理应看到冒牌货的下场。
行吧。
只不过，我今天没有化妆，而是戴了帽子跟口罩还有墨镜，基本上将大半个脸给遮了起来。
除了我身边的人，很难有人能够认出我来。
付清寒是亲自来接我，我报的地址也不是我家。
从楼上下来，他抬头看向我的一瞬，几乎是冲了过来，想要抱住我。
“诗诗。”
我指着他手里的日记本，他瞬间清醒。
“抱歉，你跟诗诗有些像。”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遍，这就是所谓人死了，然后自个陷在深情里走不出来吗？
确实迟来的深情比狗贱！
“上车。”
到达之后，我才发现，婚礼现场没有一个人。
只有顾思一个人穿着婚纱站在台上，脸上精致的妆容再搭配上她有些不满而走过来挽着他手臂微微嘟起的嘴。
真的很像是一个活在爱里的小女生。
“清寒，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有人来啊。”
付清寒笑得有些令人发颤：“没关系，等会所有人都会看到。”
这句话，让我都有懵。
那冒牌货好像也感知到付清寒有些不一样，脸上白了一阵：“可连主持人都没有，我们怎么开始？”
付清寒打了一个响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大批人，一把将怀里的顾思给推了出去，然后将她围住。
“抓住她。”
“直播开始！”
直播？
我被付清寒按在了一个最佳观赏的位置，他看我的目光像是在透过我要根本我本人道歉。
“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给诗诗报仇的！”
这句话显得尤为可笑。
明明最先让我绝望的刽子手是他自己，男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源头。
比如现在。
许多看着摄像头对准在了顾思身上，而之前被胖揍一顿的催眠大师上来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
原本晕过去的顾思，一睁开眼睛，许是第一眼看到我，她就好像疯了。
“顾诗！”
“你没死。”
“你为什么还活着。”
“清寒，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疯疯癫癫，看上去极度不正常。
付清寒在我身侧报备着流程：“她很快就会将她对诗诗做的那些恶行，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我愣住了一下，心里有些发毛。
就看见台下的顾思，不知道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子，就那么直晃晃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嘴里面还一直不停说着：“我不是替身，我不要当替身。”
“我不要！”
鲜血流了一地，关于她的事情也冲上了热搜。
顾思开始讲述着属于她前半段替身的人生。
14
“我不叫顾思，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刘如。”
刘如趴在地上，任由自己手臂上的血流着，付清寒也没有让人下去给她包扎，甚至还告诉我。
“她现在感知不到疼痛，她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在这半个小时里面，我了解到了这个冒牌货的一生，以及她如何想要取代我的计划。
她确实有自己的名字，她叫刘如，是还没有在进我们家之前自己的名字。
她爸爸是赌鬼，时常家暴她妈妈，有一次把她妈打进医院，差点就没有了命。
也是那一次，她鼓起勇气劝说她妈妈离开这个家，机缘巧合下，她妈妈张蓉进了我们家，做起了佣人。
她曾说，那段时间是她们母女俩最快乐的时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是在她看到了我拥有了最完整父母的爱，以及加倍疼自己的哥哥，那是她从未拥有过。
她时常在想，若是她不是刘如，她是顾诗呢。
会不会她小时候发高烧不会烧坏了嗓子，也不会因为时常吃不起饭而很小久得了胃病，更不会因为家里没人撑腰，遭到来自同龄孩子的欺负。
这些都是她痛苦的源泉。
于是在她偷听到我爸跟我妈谈话时，越发想要取代我人生想法的念头越来越盛。
从来我不是我爸主动找她们母女俩谈条件，而是年仅只有六岁的刘如拦下了我爸，她那一双带有渴望的眼睛看着我爸。
“叔叔，你想要保护你的女儿吗？”
“我可以！”
我爸对于小孩总是宽容的，他觉得小孩子想法都异想天开：“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一个小孩子保护另外一个小孩子，人生又不是电视剧。
在我爸准备离开时，她盯着我爸的背影喊出那句。
“叔叔，让我成为小姐的影子，从此以后谁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女儿。”
“你所担心的绑架，以及仇杀，甚至是敌对，我都能替小姐挡下。”
我爸不仅仅震惊在这短短这几句话内，更觉得站在父亲的角度，这样的事情是没错的。
我爸找了张蓉商量，从此以后她成了我的影子，我的替身。
跟我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一同上学。
只不过，我出现的地方，她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小时候还好，长大了这容貌毕竟是硬伤，所以她不怕疼，她要求我爸将她送去了最好的整容医院，按照我的样子整了出来。
在那个时候，她就有了取代我的想法。
刘如爬在地上，鲜红的血早就将她身上的婚纱染红了一半，她侧头看着我坐的方向，似乎是认出我来了。
毕竟她是我的影子，这天下最熟悉我的就是她了。
她就那么低低开头。
“我只是羡慕你，我只是也想要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我只是也想要去感受一下幸福是什么样的，我错了吗？”
她好像没错。
15
毕竟她确实为我挡下了不少麻烦，我伤哪里她就得伤哪里，我喜欢什么她就得喜欢，她的人生没有了选择！
可……这关我什么事！
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当我的替身，所以我就该死吗？
活得幸福的人就不该活着吗？
我准备起身离开，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却被一旁的付清寒抓住胳膊。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手机上的提示越来越多，关于刘如的事情，她迫害我的事情，遭到了全网的谩骂，没有一个不是在说她的不是。
我知道，这是付清寒的手笔。
刘如跌跌撞撞从地上站起来，居然还交代了张蓉的死。
张蓉是自杀的。
是因为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在被自己前夫各种要钱，各种威胁时，一时想不开死了。
而那时候的刘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够拉自己母亲一把的女儿。
她把张蓉的死设计成了一个阴谋，栽赃到了我的身上。
更因为我的消失，她居然胆子大到在我爸妈的面前真正装成是我。
要不是我哥回来，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或许她这二十多年的计划真的要成功了。
付清寒听完这一切，我居然看到了他落泪，那双猩红的双眸带着极尽的癫狂想要毁了刘如。
“你害死了我的诗诗。”
“你那么想要当替身，那你就得好好当啊！”
我不知道付清寒要做什么。
但我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付清寒，你清醒一点，顾诗已经死了，你再这样作孽下去，她也不会原谅你。”
一时间，我忘了掩盖我的声音。
付清寒更扣着我不让我走，他有些神情恍惚说着：“你的声音跟诗诗也很像。”
“你是诗诗的好朋友，要不你也留下当个见证，或许往后余生你就用你的声音来陪着我。”
“疯子！”我大声骂着。
他却笑了起来。
直播被突然中断。
我被付清寒带去了地下室，还有刘如。
付清寒没有对我做什么，倒是让人将刘如封在了人体蜡烛里面，蜡烛的外表正是我的模样。
付清寒疯了。
“住手！”
“你这是在杀人！”
我恨付清寒，因为他为了自己心里那执念的爱，给我编织了一场美好的梦，差点毁了我。
我也恨刘如，因为她自己所受的苦，所以想要将我拉入泥泞，一辈子待在黑暗里。
可是我只是恨，却没有想过让她死啊！
我大声阻止到，可是付清寒根本听不进去。
他就站在那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好像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里。
“别急，下一个就到你了。”
我亲眼看着刘如被封在蜡烛里，最后窒息而亡。
付清寒也走向了我。
因为情绪激动，我直接晕了过去。
16
再醒过来时，是在自己家里。
我哥正守着我：“诗诗，没事了。”
我想到晕过去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有后怕。
我哥跟我说，要不是他看到直播，发现了我的身影，最后报警找到了我，我真的会死在那个疯子的手里。
“他现在就在顾家大门口，你要去见一见他吗？”
因为他是付清寒，所以即使他杀了刘如，也不会很快被逮捕。
深吸一口气，这段孽缘，终将要我自己亲手斩断。
绕枝缠花铁门外面，付清寒一身狼狈跪在那里，他的手里正捏着当初我要告诉他我怀孕的单子。
我今天什么都没有掩饰，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见到我的一瞬，他那疯狂好像被压制了一些，又生长出其它执念。
“诗诗！”
“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诗诗，我说了我会给你一个家，以前是我错了，我们回家好吗，你难道忍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诗诗，没有别人了，我们能回到以前了。”
“我要是早点知道你的身份，早点认出你，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听着他的忏悔，看着他的狼狈，却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半响，我终于开口：“付清寒，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当年我一定不会救你！”
音落，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家。
身后是他被带走的警笛声，还有那张随风飘走的检查单，还好我决定打掉时，医生说是假性怀孕，就像我跟付清寒这段感情，一切都是假的。
最后，听我哥说，付清寒死在了牢里。
死前遗言是想要将自己的骨灰洒进海里。
可也不知道是谁，将他的骨灰跟刘如的人体蜡烛封在了一起。
也好。
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也要奔赴属于我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