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尽人脉凑不够一场又一场的手术费和天价治疗费，去了人生唯一场投资者的酒局，争取不属于我的合约金。
金主见我不让碰又不肯走，恼羞成怒摆上20瓶威士忌。
我喝完了，也拿到了角色。
只是差点死在医院。
依然没能留住妈妈。
处理后事的那段时间，我钻进死胡同，反反复复问自己。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强迫自己去那场酒局？
如果那一晚金主坚持不肯松口，走投无路的我会不会真的躺下？
答案让人绝望。
会。
厌弃自己到极致的时候，我只和最亲近的宋承倾诉过。
到头来，他从没相信过我的清白，还轻易将我最不堪的记忆送到另一个女人手上。
13．
水一点点变凉，思绪也逐渐清明。
困斗这么些年，我已经学会和自己和解。
既然是自己做的抉择，即便被反噬，也是我该面对和承受的。
吹干头发走出去，邢渊和昨天一样在敲键盘。
头也不抬：“刚刚好几通电话找你。”
“好。”
刚拾起手机，经纪人的名字适时跳出来。
“洗好澡啦？刚没找到你人，我跑直播间一看，他们说邢渊把你扔出战场了。”
嗯？这口气怎么一点都不急？
不应该啊，爆出那么大的事，即便没有证据，网上也应该闹翻了才对。
我狐疑的神色刚起，那边蹲直播的人立刻道：“奥、你还不知道吧。邢渊发了条微博，已经彻底澄清了。现在网友都忙着呢，又要心疼你、又要骂赵青青，还要看太子亲自下场撕逼。”
“哈？”
“哎呀、你自己去看。我就是例行公事来关心下你。”对面急着要挂，“不说了，我先去吃瓜。”
……
我点进邢渊的主页，滑到最新发布。
一条除了我都打上马赛克的监控视频。从我进门、躲闪、被砸、灌下一瓶又一瓶的酒、到离开。
一张罗列着诊断书、检查清单和住院通知的长图。各项名称、时间和就诊人姓名一目了然。
完整的时间链，足以将我当晚的轨迹交代清楚。
最后，是一段文字。
“见过很多人，无非是屈从或放弃，可她在两者之间，选择了不要命。
她说，我不过是投胎投得好，从来都不用被迫做抉择，才会对她这样的人感到新奇。
对、但不全对。
单凭这一点，怎么可能让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可以不选择我。
但要是有人想伤害她，不行。”
我放下手机，走到邢渊身边。
屏幕上，他正在跟人激烈对线。
“这些人不在意真相的，就是随便找个事由发泄发泄情绪，没意义的。”
“我知道。”他手指一顿，“怕你骂我，先找几个人骂骂平复下忐忑的情绪。”
“我骂你？”
“这种时候，你不会喜欢别人为你出头，尤其是我这种身份碾压的。”
我愣了下：“那你还做？”
“没忍住。”
他轻点几下，调出数个页面：“这几个也发声了，你要讨厌一起讨厌，别把账算我一人头上啊。”
我一目十行，是些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不那么出名、但口碑无可挑剔。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被苏老师的专业素养折服，不愿看你被泼脏水吗？”
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
“你怎么会有那些资料？”
“那人有偷拍的习惯，我把视频截了。每次在国外撑不下去了，就翻出来看看。”
那天他也在场，也因此拉开了我们之后的纠葛。他能拿到视频，我并不意外。
点点头，我静待下文。
“至于图片——你以为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院？”
“不是宋……”我忽然反应过来：“是你送的我？”
去之前我到底还是害怕，给宋承打电话他没接，就留了言让他去门口等我。
之后刚出门就倒了，醒来宋承就守在床边。
我一直以为，是宋承捡回了我这条命。
“他第三天才来，还是我接了电话告诉他的地址。”
“你从来没提过……”
“那时候对你还没多大想法。再后来你一门心思拒绝我，我说这种挑破离间的话又有什么用？惹你嫌吗？”
“……”
意料之外的转折，让我预备要说的话接不上口。
邢渊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用谢，不管是哪件事。”
我低下头，捏了捏拳。
“邢渊，其实……”
“给你电话那次，我是存了利用心的。原本是准备打给刚下戏的搭档。”
“我知道。”
“对不……”
“苏棠。”他盖过我的“起”字，“再咬唇，亲你了。”
“？”
14．
宋承很晚才来。
进门时，我正团在床角上复读剧本。远远避开另一边的人。
“棠棠，能不能跟你单独聊聊？”却是面向邢渊说的。
邢渊没搭理他，抄起电脑挪到我身边。
“有事直接说吧。”我半点也不想跟他独处。
“……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一半藏一半，语言功能退化了么？
我发现自己对他的耐心越来越少，直接怼回去。
“不知道我差点喝死？不知道我没被人睡过？还是不知道赵青青跟你一样嘴不严？”
“什么死不死的。”邢渊威胁地瞟了眼我的唇。
我瞳孔一缩，赶紧下结束语：“行了、都过去了，以后各自安好。”
“本子又不会逃走。早点睡、明天还拍一天呢。”邢渊把纸从我手里抽走。
懒得陪宋承拉扯，我从善如流地钻进被窝。
不一会，身边又挤来个人。
“你过去点，那么大张床呢。”
“不习惯挨着男人睡。”
“那我睡中间？”
“苏老师挺会玩啊？”
“……闭嘴。”我手脚并用将人推开。
他们两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睡得挺好。
闹钟响过之后，我翻了个身，揽过抱枕等第二个。
“苏老师，还播着呢，能不能克制下你自己？”
我一个后仰，先发制人：“你怎么又睡过来。”
“拜托。”他示意我回头，“我们两个大男人就差没叠起来了。”
我瞅了眼身后空着的大半张床，尴尬起床：“叠起来好，观众爱看。”
“你过来，我给你叠一个。”他咬牙切齿。
傻子才过去呢！
15．
这一天没有任何安排，所有人一起去体验了各种水上项目。
赵青青全程避着我，让我玩了个痛快。
想到明早就要离岛，竟然还生出一丝留恋，完全忘了前些天的度日如年。
“家里有座私人岛，比这漂亮，下次带你去。”
邢渊跟在身边，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老实说，是不是绑定了什么读心术？”
“嗯、我听听。”他装模作样，“什么？你也喜欢我？”
“没事了，误会一场。”
我越走越快，直接跑了起来：“别跟着我，追人的是小狗。”
“汪。”
不要脸。
最后一晚，节目组下了血本，在海滩搭出个婚礼般的浪漫场景。
可惜，没有跟我们通气，大家趿着拖鞋就去了。
随着男生依次告白，一对对或拥抱、或亲吻，气氛热烈到不行。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此时，大家的笑容都是真心的。
轮到宋承，他极快地说了句：“抱歉，我放弃选择。”
赵青青装不出笑、又憋不住哭，转身就跑，没几步又平地摔了跤。
其他人集体失明，动作一致地转向邢渊，催他上场。
邢渊往前迈出一步。
“为了这一刻，我准备了很多年。”
他深吸口气：“苏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主角？”
口哨和欢呼响成一片，女演员带头起哄。
“是电影的女主角，还是人生的女主角呀？”
立刻有人跟上：“那她要是不答应，就换个人拍吗？”
“她若不肯，我就重头再来。”他盯着我，目光灼灼。
“国内的首支作品，只能是她。人生，也一样。”
全场肃静，都在等我的一个回答。
我缓步移至他跟前，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邢老师，剧本很出色。”
16．
节目组送走我们，休整两天后又迎来一批全新的嘉宾。
我回归日常，将积压整周的工作处理完，敲定了和邢渊来年的合作，又无缝进了新的剧组。
直到年底，才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颁奖典礼开始前，女演员给我发来条链接。
是赵青青的八卦。
失去了宋承提携的她业务又不能打，傍上已婚的金主让狗仔扒到，被正室带人痛殴上了热搜。
女演员：听说经纪公司要放弃她，已经在走解约了。哎，好好的小姑娘，偏不肯走正道。
我：不是看不惯她吗？怎么还惋惜上了。
女演员：讨厌是讨厌，到底是一个圈子的，谁也不容易。
我：刀子嘴、豆腐心。
“和谁聊天呢？那么积极。怎么回我就百八十年的。”
我收起手机：“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我跟人换了。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我不得刷点存在感啊？”
“你刷得还少？”
以前他好歹还知道分寸，来我身边转悠总要挑个名目。
现在倒好，三五不时大张旗鼓地来送温暖，逢人就称家属探班，把一圈工作人员混得比我还熟。
“嘘——开始了。”
安静了没一会，他又开始递饮料拆点心，还顺带辐射了周围一圈。
也不知道怎么带进来那么大一个包。
好好的一个正式场合，几乎被他整成了茶话会。
等到最佳女主角奖项公布，我上台领奖。
一轮常规的致谢后，我停顿两秒稳住心绪。
“感谢妈妈，将我带到这个世界，给了我最好的陪伴。”
“妈妈，我爱你。”
回到座位，看到邢渊手里捏了张纸巾，我故作镇定：“干嘛？我没哭。”
“哦，给自己准备的，太激动了。”
他顺手塞回口袋：“还好提早签了合同，不然视后的价格要超预算。”
我白了他一眼坐下，他又凑上来：“工作人员一次、家属一次，明年拿奖的时候，你不得感谢我两次？”
……
带着奖杯回家，一下车就看到宋承。
也不知道候了多久，满地烟头。
工作频频出错，他远远掉出一线行列，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听到动静，他急急上前。
“棠棠，我知道错了。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彻底想明白了，我不能没有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
本打算离开的邢渊出现在身边，揽过我就往前走，毫不留情地甩上大门。
只在路过他的时候丢下一句。
“前男友，请自重。”
一路跟着我进家门，自说自话就要换鞋。
“邢老师，家里没茶。”
“姐姐，他说不定还在，我现在出去万一打起来呢。不如……”
他将我压在玄关：“收留我一晚可好？”
温热的吻印下来，我弯起唇角：“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