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忆的身影消失在密道拐角后,身后的“窸窣”声愈发清晰,像有无数只脚在地面上快速爬行,那声音密集而杂乱,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蛊虫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握紧鹰首杖,掌心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杖头的青光在前方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带,光带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那是圣物气息与鹰首杖相互感应产生的异象。
光带照亮了地面上蜿蜒的水渍——那水渍泛着诡异的绿色,在光线下像一条凝固的毒蛇,蛇鳞般的波纹随着光带的晃动微微起伏。而水面上漂浮的细碎金箔,正随着她的脚步微微颤动,金箔的边缘闪着七彩的光芒,这是萨满族古籍中记载的“引圣水”,只有在距离圣物百丈之内才会显现,金箔颤动的频率越快,说明离圣物越近。
转过拐角时,一股浓烈的腥甜味扑面而来,比之前的血腥味更厚重,带着腐烂的果香,像是熟透的野果在烈日下暴晒多日后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铜锈味,刺得人鼻腔发痒。
顾千忆的脚步顿住了,眼前出现一道用活人骸骨堆砌的拱门,那拱门高约两丈,宽一丈有余,由七七四十九根长短不一的骸骨纵横交错搭建而成,每一根骨头都被打磨得光滑发亮,像上过蜡的象牙,骨头上刻满了血红色的符文,符文的笔画扭曲缠绕,像是一条条吸血的蚂蟥。
符文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像是刚凝固的血液,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油光,用指尖一碰,还能感觉到些许粘性。拱门顶端的颅骨眼眶里,插着两根燃烧的火把,火把的火焰呈幽绿色,跳跃着,将周围的岩壁照得忽明忽暗,那些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深的足有半寸,边缘处还残留着血肉模糊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巨大的野兽用利爪抓出来的,有些抓痕里还嵌着细碎的骨头渣。而在骸骨拱门的正上方,刻着一个巨大的“东”字,字体雄浑有力,笔画深邃,显然是用利器硬生生凿刻而成,正是四圣物中东方圣物的方位标记。
“这是血煞教的‘骨门阵’,”乌兰族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喘息,她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来,“用七七四十九个处子的骸骨堆砌而成,每个处子都是在月圆之夜被活生生放干血液而死,怨气极重,能迷惑人的心智,让闯入者产生幻觉,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她举起鹰首杖,杖头的玉石散发着柔和的青光。
“但你看拱门中央那根胫骨,上面的螺旋纹与其他骨头不同,那螺旋纹是顺时针旋转的,而其他骨头上的符文都是逆时针的,这是守护东方圣物‘启明晶’的封印标记,是我们萨满族的‘镇邪纹’。”她的鹰首杖在骨门上轻轻一点,杖头的青光与骨头上的符文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水滴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符文的光芒黯淡了几分,边缘处冒出一缕缕黑色的青烟。
“小心脚下的符文,别踩进去,那些符文是用蛊虫的粪便混合人血画的,里面寄居着‘噬骨虫’,踩上去会唤醒骨门里的怨灵,那些怨灵会依附在你身上,吸食你的精气,而启明晶最忌污秽之气,一旦被怨灵污染,就会失去驱散迷雾的神力。”
顾千忆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地面上刻着一个个复杂的符文,符文的形状与骨门上的相似,但规模更小,像是缩小的迷宫。符文之间的缝隙里,有细小的红色虫子在蠕动,那些虫子只有指甲盖大小,身体细长,像一条条微型的蚯蚓,头部有两个黑色的小点,应该是眼睛,它们在缝隙里钻来钻去,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绕过符文,裙摆不小心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那些红色的虫子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钻进缝隙深处,消失不见。走到骨门另一侧,她的目光被岩壁上挂着的一张残破的羊皮卷吸引,羊皮卷用一根黑色的铁链拴在岩壁的铁钩上,铁链已经生锈,表面覆盖着一层红褐色的锈迹,轻轻一碰就有铁锈簌簌落下。羊皮卷的边缘已经发黑,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破损,露出里面的纤维,上面用炭笔写着一些模糊的字迹,有些字迹已经被水汽晕染,变得模糊不清。
她伸手取下羊皮卷,入手冰凉,还带着岩壁的湿冷。展开时,羊皮卷发出“咔嚓”的脆响,像是干燥的树叶被折断,边缘的破损处又裂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像是随时会碎裂。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但仔细辨认,还能看清一些:“东方圣物启明晶藏于鹰嘴崖裂隙,其形如鸽卵,色如冰雪,能破血煞迷雾,百步之内,邪祟不敢近……需以鹰羽为引,鹰羽需是雄鹰左翼第三根,经晨露浸泡七日方可……开启之法:月圆之夜,子时三刻,以纯阴之血滴于晶面,默念‘启明’咒,可唤醒其神光……”羊皮卷的右下角,画着一个简陋的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的线条标注着通往鹰嘴崖的路线,旁边画着一颗散发着光芒的晶石,晶石的周围画着几道光线,将周围的黑色雾气驱散,正是第一个圣物启明晶的模样。
“启明晶……”顾千忆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拂过羊皮卷上的晶石图案,突然想起祖母手札中对第一件圣物的描述:“东方有晶,名启明,生于鹰嘴崖,吸日月精华,聚天地正气,能破万邪,散迷雾,乃四圣物之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传说中能驱散一切邪祟迷雾的神晶,原来就藏在鹰嘴崖。有了它,我们就能看清血煞教的真正阴谋了。”
乌兰族长凑过来看了看羊皮卷,眉头紧锁,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羊皮卷是琳大祭司的笔迹,”她肯定地说道,指着“晶”字的最后一笔,“你看这‘晶’字的写法,最后一笔带了个小弯钩,像一只小鸟的爪子,是她独有的习惯,当年她教我写字时,我总学不会这个弯钩,还被她罚抄了一百遍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随即又变得沉重。
“看来她当年也在寻找第一件圣物,只是没能成功,还把性命丢在了这里。”她的指尖在“纯阴之血”四个字上停顿了一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说的应该是未出阁的女子之血,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血,血煞教想必也在寻找这样的女子来开启圣物,他们抓了那么多少女,恐怕就是为了这个,真是丧心病狂,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山民的呼喊声,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还有蛊虫爬行的“窸窣”声,显然情况十分危急。顾千忆和乌兰族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她们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顾千忆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骨笛因为奔跑而微微晃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跑过一段狭窄的通道,那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尖刺,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通道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碎石,跑起来脚下有些踉跄。跑出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室,那石室高约三丈,方圆数十丈,顶部是穹形的,上面挂着一些倒挂的石钟乳,像一串串冰棱。
石室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祭祀的符号。石台上绑着三个山民,正是之前引开巡逻教徒的那三个,他们的嘴被破布堵住,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满是惊恐,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山民,嘴角已经被打破,流出的血迹在下巴上凝固成了暗红色。
石台周围,站着五个黑袍教徒,他们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刀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刚杀过人。其中一个教徒的腰间,挂着一块刻有鹰嘴图案的令牌,令牌是用青铜打造的,上面的鹰嘴栩栩如生,尖锐的喙部闪着寒光。
“住手!”顾千忆大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她将骨笛横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吹起了“破邪音”。笛声清亮而尖锐,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黑袍教徒的耳膜,那笛声中蕴含着强大的灵力,能扰乱邪祟的心神。那些教徒顿时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体摇摇晃晃,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的弯刀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有些人甚至开始口吐白沫,显然是被笛声所伤。
乌兰族长趁机冲上前,她虽然年迈,但动作却十分敏捷,像一只矫健的猎豹。鹰首杖在她手中横扫,带着呼啸的风声,“嘭”的一声,将两个教徒打翻在地,杖头的玉石砸在他们的胸口,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那两个教徒口吐黑血,血中还夹杂着一些碎裂的内脏组织,他们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剩下的三个教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纷纷从怀里掏出蛊虫罐,那罐子是用黑陶做的,上面刻着骷髅头的图案。他们拔掉罐口的木塞,朝着顾千忆扔去,罐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破空之声。
顾千忆侧身躲过,身体像一片柳叶般轻盈,她的脚尖在地面上一点,借力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第一个蛊虫罐。骨笛在手中一转,笛尾精准地敲击在第二个教徒扔出的蛊虫罐上,“当”的一声,罐子被敲飞,撞在岩壁上摔碎了,里面爬出几只黑色的蝎子,那些蝎子有巴掌大小,尾部的毒刺闪着幽蓝色的光,显然含有剧毒。
蝎子刚落地,就被乌兰族长用鹰首杖按住,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绿色的毒液溅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在这个教徒的怀中,还掉出了一张纸条,纸条是用粗糙的麻纸做的,上面用炭笔写着“寻纯阴女子三名,生辰八字需属水,送往鹰嘴崖,以备开启圣物之用,限期三日,误期者,喂蛊”,字迹潦草而凶狠,透着一股血腥气。
一番激战过后,五个黑袍教徒全部被制服,地上躺着五具尸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顾千忆解开绑着山民的绳索,绳索已经深深嵌入他们的肉中,留下了一道道紫红色的勒痕。年纪最小的那个山民大概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一把抱住顾千忆的胳膊,身体因为后怕而剧烈颤抖,哭着说:“他们……他们在找年轻姑娘,挨家挨户地搜,说要找生辰八字属水的,带去鹰嘴崖做什么仪式,还说找到了就能得到什么神晶……我妹妹就属水,他们昨天差点把她抓走,是我阿爸拼死拦住,才……才被他们抓了我们三个……”他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顾千忆的衣袖。
顾千忆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一阵酸楚,她安慰道:“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亲人的。”她的目光落在石室角落的一个铁笼子上,那笼子是用拇指粗的铁棍焊接而成的,上面锈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腐蚀出了小孔。
笼子里关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兔子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像两颗红宝石,它正不安地在笼子里蹦跳着,用头不停地撞击着笼门,发出“砰砰”的声响,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笼子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木盒是用松木做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粉末细腻如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与之前山民说的“腐心散”一模一样,而木盒的盖子上,刻着一个“东”字,字体与骸骨拱门上的“东”字如出一辙,显然是用于寻找东方圣物的工具。
“这兔子是用来试验腐心散的,”乌兰族长拿起木盒闻了闻,随即皱紧了眉头,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粉末在她指尖迅速变黑,“这腐心散里加了‘断肠草’的粉末,毒性比之前强了数倍,看来血煞教为了找到启明晶,不惜用毒药来对付可能阻碍他们的人,真是越来越疯狂了。”她的目光突然被铁笼子上的一个烙印吸引,那烙印是一个“丙”字,深深地刻在铁棍上,“这是丙字营的标记,丙字营是血煞教中负责寻找圣物的队伍,说明丙字营的教徒负责寻找第一件圣物,刚才袭击我们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顾千忆走到石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通往外界的阶梯,阶梯是用青灰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的厚度足以没过脚踝,显然很久没有人走过了。但灰尘上有一些新鲜的脚印,脚印很大,像是穿着厚重的牛皮靴子留下的,脚印的边缘清晰,说明留下脚印的人很重,而且脚步匆忙。
脚印的方向一致,都是朝着阶梯下方,正是朝着鹰嘴崖的方向。她用鹰首杖拨开灰尘,露出下面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鹰的图案,那鹰展翅欲飞,鹰嘴锋利,与羊皮卷上的标记不谋而合,显然是前人留下的指引。
“看来这里是通往鹰嘴崖的秘密通道,”顾千忆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下面说不定就是寻找启明晶的关键路径。”她低头看向阶梯深处,那里虽然漆黑,但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柔和而纯净,不似火把的火焰那般跳跃,像是启明晶在散发着微光,吸引着她们前往。
乌兰族长的鹰首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杖头的玉石亮得刺眼,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了不少。“圣物的气息就在前方,非常强烈,很可能就是启明晶!”她的声音带着激动,有些颤抖,“快,我们下去看看,拿到第一件圣物,就能驱散血煞教笼罩在苍梧山的迷雾,为寻找其他圣物开辟道路,也能让山民们重见天日。”
顾千忆点点头,转身对三个山民说道:“你们在这里警戒,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如果我们长时间没回来,就沿着原路返回,告诉其他山民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小心血煞教的人。”三个山民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年纪最大的那个山民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紧紧握在手中,说道:“姑娘放心,我们会守好这里的,你们一定要小心。”
顾千忆和乌兰族长一起,沿着阶梯缓缓向下走去。阶梯很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下,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脚下打滑。阶梯的扶手是用铁链做的,铁链上布满了铁锈,抓在手中硌得慌,还会沾一手铁锈。越往下走,空气越清新,那股腥甜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像是鹰嘴崖上特有的野兰花的香气,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阶梯底部,眼前出现一条蜿蜒的山道,山道两旁长满了茂密的树木,树木的枝干上,挂着一些风干的鹰羽,那些鹰羽呈深褐色,边缘有些破损,但依旧能看出羽毛的坚韧,显然是前人留下的标记,指引着通往圣物的方向。
山道的尽头,正是鹰嘴崖的方向,崖壁高耸入云,呈灰黑色,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隙,而在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裂隙,裂隙宽约丈许,深不可测,裂隙中隐约透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正是启明晶所在之处。
裂隙周围,跪着十几个黑袍教徒,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的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他们低着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诡异,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仪式,试图强行开启圣物。他们面前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血阵,阵中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显然是用活人鲜血绘制而成。
裂隙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里关着几个年轻的女子,她们都穿着粗布衣裳,衣裳上沾满了污渍和血迹,脸上满是惊恐和憔悴,眼神空洞,显然是被血煞教抓来的纯阴之女,用来开启启明晶。
其中一个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梳着双丫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朵已经枯萎的野菊花,她看到顾千忆手中的骨笛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嘴唇动了动,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因为被堵住了嘴而发不出声音,她的眼神急切,不停地朝着裂隙的方向眨眼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