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要来带彦贞去老叟的院子禀明方才的情况了。
彦贞把药碗递给刘婆子,嘱咐她一定把药全部喂给柳敬,一点也不能少。
彦贞随即跟着顾渝来到了师父(老叟)在江边的住所。
那老叟,姓徐名山,是地地道道的泰元府人,和彦贞的祖父彦名是过命的兄弟,徐山不是老叟的名,老叟曾经是大祁的武状元,后在官场失意,隐姓埋名,隐居于山林。
马车窗外下起了雨,细雨霏霏。
彦贞正好要问问师父,那着杏色罗群的姑娘到底是谁,师父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院子里,师父在打拳,看见彦贞后收手立定。
师父迎面便问:“没露出你会武功这事吧?”
师父好像已经把整件事都预料明白了。
彦贞气呼呼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师父,你又瞒着我!”
老叟:“瞒着你什么了?”
彦贞:“师父,我之前在香云山遇见一个着杏色罗群的姑娘,她今天救了我,师父她到底是谁?”
徐山:“你都不知道,师父怎么可能知道?”
彦贞听了徐山的话就知道他又在耍赖了,彦贞不依不饶:“师父,你要不告诉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徐山:“不走就不走呗,大不了就回去让彦知府罚去书房背书!”
彦贞见没办法从徐山口里问出,也只能选择放弃。
徐山:“说正事呢,那些要刺杀你的人如何呀?”
彦贞:“他们好像也是藏着什么东西,那用的招式都不是要人命的,关键是他们想用银针来将我麻痹。感觉他们好像闹着玩儿的!”
徐山点点头:“是了,虚晃一剑。”
彦贞不解:“师父,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
徐山捋了一把胡子:“确定你和香云山的关系!”
彦贞又道:“那我们呢?”
徐山:“来一个瓮中捉鳖!”
……
彦府,柳敬带着朦胧的意识醒过来,耳畔似有刀剑声,柳敬看向房间,自己正躺在彦贞的东厢房里,厢房里空无一人。
回想起刚才银针刺向彦贞那一刻,他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还好老兵近日教他的这些招式比较日常,刚好可以应付一下。
不过彦贞这是去哪了?
柳敬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要下床,却发现四肢还是软弱无力,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先是他经历了投毒,马失惊的事情,紧接着又是彦贞遇到刺客,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人大费周章?
现如今出了这事,彦知府一定会为了彦贞将此事彻查到底吧?也许那个时候他就能解除心中的疑惑了。
…
徐山的院子里,彦贞走后,着杏色罗裙的姑娘带着几个白衣彦家子弟步入院中。
罗裙姑娘朝徐山躬身一拜,道:“师父。”
徐山让罗裙姑娘坐下说话:“容楚啊,既然现下已引得何狗,你就要做好沉住气的准备,切不可有半点马虎!”
那罗裙姑娘原来叫容楚。
容楚:“是,谨听师父教诲!”
风拂过容楚那双同彦贞一模一样的瑞凤眼,容楚坐得端正,一丝不苟。
徐山:“他们怎么逃的?”
容楚:“当时他们留了一些人断后,其他人则找时机逃了,我和顾渝就假装追不了了。”
徐山点点头:“就是这般。陪着他们演一场戏。”
徐山:“现如今,何欲和严加权打的火热,何欲急着要夺走香云山的势力来与严加权拉开实力。”
现下的祁京,两党之争愈发剧烈,以何欲为首的何派和以严加权为首的严派,两派势均力敌,倘若有一方得了香云山的山印,那天下必将大乱!
经过今天瑰月楼的试探,何欲可以基本确定彦贞之于香云山的意义了。
但是一次试探对于尝过失败的何欲而言并不够。
何欲觊觎香云山背后的东西,已有多年,从打探到香云山秘密,到组建一只深入香云山内部的雁停阁人,何欲用了五年的时间。
容楚又问:“难道下一次,还是要…彦贞做诱饵?”
徐山:“他们不会真的下手,你也不用太担心,况且有彦家五十个弟子守着,难不成还真让这未来执掌山印的人给人伤了?”
话是这么说,可依着容楚和何欲这几次的交手来看,何欲不是没有准备来的。
就在半年前,度过了二十五年平静时光的容楚正式步入了这场风云。
何欲的雁停阁,在训练有素的情况下杀入了香云山后山的避风谷。
不过容楚和徐山一直都有应对外界各种势力的准备,那一役,倒是让对香云山还没有太多了解的何欲吃了败仗。
可也由那一役,容楚和徐山发现,这何欲是有备而来的。
而且这雁停阁,从前在哪都没有听说过,依徐山推测这些雁停阁的人,应当是被何欲很久之前就拿来训练的,因为这些人组织有纪,行动效率极高。
从此,吃了败仗的何欲是暂时放弃了,秘密派雁停阁的人监视香云山,详细筹谋,寻找下一个时机。
可就在监视的过程中,何欲的人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就是那守着香云山的姑娘,香云山的半个主人容楚,居然和彦知府的独子彦贞有着极度相似的面容。
在何欲掌握的信息里,驻守香云山的一直是一个叫容楚的姑娘和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
这消息可谓是如晴天霹雳,何欲准备了五年,似乎才意识到,他要取而代之的人,不是容楚,很有可能是从未露过面的彦家人。
倘若,这彦家真的和香云山有关系,那么彦家就必然是这香云山的主人,主人都需要被保护,而正面杀敌的就不是主人,而是保护主人的仆从。
于是何欲设计准备“刺杀”彦贞,彦知府年事已高,香云山的主人也想要被替换了,彦家就彦贞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成为香云山的主人,谁又能成为香云山的主人。
倘若彦贞真的是香云山的主人,那么守着香云山的仆从一定会在主人涉险时,现身救下主人。
经过这事,何欲可以基本确定彦贞就是下一个香云山的继承人。
但何欲,他还要再一试,他要引出更多来,他打入这个关系的内部,不管这山的主人是谁,他都要取而代之。
彦贞从徐山院子回来后,直奔东厢房,柳敬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坐在彦贞榻上。
彦贞推开厢房门,行至柳敬身旁坐下。
柳敬:“你去哪了?”
彦贞挠了挠脑袋:“父亲让我去回话了,你好些了吗?”
柳敬看着彦贞:“没事,我好多了,倒是你,是不是惹上江湖里的什么黑帮老大了,让人家来报复你了?”
彦贞翘起二郎腿,抱着手,大言不惭道:“怎么会,我安分守己着呢,他们肯定是觊觎我有钱又有容貌!想要打劫我!”
柳敬嗤嗤的笑:“咳…打劫你干什么?你家里有矿山啊?”
彦贞听到“矿山”两个字非常敏感,身子一僵,面上推出笑容:“矿嘛,到是没有,但是容貌,本公子有的是!”
柳敬憋着笑:“彦公子真是…自信!”
彦贞忽然想起什么来,面上浮出担忧的神色:“你经常做噩梦吗?”
柳敬原本轻松的面上突然没那么轻松了,他盯着彦贞的眸子:“怎么了?”
彦贞回忆着:“没什么,就是方才你在昏睡时,一直在挣扎,就像被梦魇着了。”
柳敬追问:“还有呢?我还说了什么吗?”
柳敬生怕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叫彦贞听了去。
彦贞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也没说话,就是挣扎,是不是被那些刺客吓着了?”
柳敬放下心来,也没那么紧张了:“可能是吧…”
这么久,即便他和彦贞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有的秘密他还是不敢开口告诉彦贞,他怕这一开口,就让彦贞彻底对他失望,然后远离他。
而与此同时,柳敬也在担心有一天他在彦贞这树立的温柔善良形象会瓦解,毕竟他的手可是沾过鲜血的。
彦贞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居然偷偷瞒着我去学了武功!”
其实他才知道柳敬会武功时是有些生气的,他怎么会不告诉自己。可后来柳敬那么拼命的护着他,他是一点也不生气了。
柳敬语气温柔如水:“彦公子,对不起,是老陈不让我说的。”
彦贞听着柳敬温柔的语气,看着柳敬清澈的眉眼,都没办法装生气了:“哦,那谁是老陈啊?”
柳敬:“我们家对面那个老兵啊。”
彦贞听了柳敬的话,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柳敬还没反应过来:“你笑什么啊?”
彦贞看向柳敬,眼里带着笑意:“你说我们家?噗…哈哈哈…”
柳敬察觉到了,顿时耳根子烧得火热:“是我家对面那个邻居!”
彦贞:“嗯!没想到他还挺厉害的。”
彦贞回忆起柳敬那个“我们家”时,还想笑。
柳敬抬手要打彦贞,让彦贞不许笑,彦贞就躲开。
顾渝又闯了进来,看见坐在榻上的两个人正打打闹闹,赶紧要退出去。
彦贞赶紧收了手,把顾渝叫住。
柳敬也收了手,还坐正了身子。
顾渝低着头在门外站好。
彦贞命令道:“顾渝,你收拾收拾,我送柳敬回去。”
顾渝到了是,赶紧去拿伞来,现在外面落的雨有些大了。
彦贞去扶柳敬下床。
麻药的劲还没完全过,柳敬腿软,下了床,还是走不稳路,只能扶着彦贞。
彦贞把柳敬扶了坐下,自己蹲到塌下来,转过头去:“来!彦公子背你回去!”
柳敬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烫:“啊?这…”
彦贞:“快一点啊,你这也没办法走路,难不成你想顾渝背你?”
听了彦贞的话,柳敬的脑海里闪过顾渝傻笑时憨憨的样子,柳敬随 即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那还是你背我吧!”
彦贞扬起笑容,把柳敬背稳当了。
有那么一瞬间,彦贞的思绪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若干年后,他二人已经头花花白,沧桑老去,他们相互扶持着,他撑着伞,柳敬扶着他,他们一起走着,消失在茫茫大雪里…
当顾渝准备好给柳敬的药包和伞之后,彦贞也背着柳敬出了东厢房。
顾渝看着两个人。
彦贞狠狠瞪了顾渝一眼:“愣着干什么,快点撑伞!”
雨里,一侍从撑着伞,一位着红色额带,铜绿色圆领袍的俊俏高个公子哥背着一略瘦弱的着荼白色圆领袍的清雅小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