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往老头子身边飘去。
怎么试都过不去。
我记得团团转。
实际上,我和老头子不是夫妻。
老头子姓蒋,都叫他蒋老头子。
时间长了,姓也不带了,都直接叫老头子。
家住村尾,有四子两女,除了小儿子又各自有自己的孩子,是人丁旺盛之家。
按理说,这样的人晚年是很幸福的,养儿防老嘛。
没承想,一次受伤让他从战场上退下来,失去了事业,也失去了一条腿。
在照顾了一段时间后,除了还在上学的小儿子,其他几个子女都嫌弃他是累赘,将他赶了出来。
我看不过在战场上受伤退伍回来的老兵,像个流浪汉一样拖着残疾的身躯四处游荡。
我原本想着,我和儿子可能就在京都不回来了。
小海他爸去世后,公公婆婆受不了打击也去了。
老房子舍不得卖,就让他住了。
没承想,我也被赶回来了,然后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就开始搭伙过日子。
小海不知道在哪听到的闲话,居然混蛋地说这样的话。
我看着他跋扈的样子,想打他。
透明的手从他脸上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
“妈!妈!赶紧出来!你孙子病了,急等着钱救命呢!快把房产证拿出来!”
他扯着嗓子大叫,挨着屋踹开看,然后就是一通里翻箱倒柜。
老头子拦不住他,气得把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上气不接下气地大骂畜生!
儿子一边找一遍骂,转身往下间屋去,身形突然顿住。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哦,桌上摆着我的遗照呢。
6
怔愣也就一瞬间。
下一秒他就冲了过去。
没有一丝犹豫,猩红着眼将我的遗照狠狠砸到了地上。
尘土飞扬间,犹不解气,放下狠话让老头子赶紧把我叫回来。
“那是我妈,我亲妈,她生下我就要对我负责,她没做到,那就现在补偿给她孙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怎么算计该是我的还是我的,你一分也拿不到!”
嗬!嗬!
老头子喘息着,泪眼朦胧地要去捡我的遗照。
地上散落的供果让他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
“你没有心嘛!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永远是最好的,别人用不上的新鲜玩意,你永远是第一个有的。她奋斗了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给你了,甚至你的工作,房子全都是靠她。”
“那是你妈啊!你再怎么怨她,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火车上啊,你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吗?!你个畜生!”
“她都死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
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虽然陪他的时间是少,但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回来,更别说过年了,没有一年是不陪他过的。
也曾怕他心理出现问题,征求过他的意见。
让爸爸在外赚钱吧,妈妈回来,这样虽然钱少点,但每天都能陪着我们小海。
他同意了。
没过几天就又拉着我的手让我回去,说他想要变形金刚,让我赚钱给他买,他长大了不需要我陪了。
是啊。
为了维持家庭开销,他想要的大部分都不能马上得到。
可他已经习惯了。
还是没得到我的消息,让他彻底怒了。
“人呢?我问你人呢?别给我耍花样!”
泄愤般带着十成的力,一脚一脚踢打在他身上。
“干什么!别打!”
我哭喊着扑过去试图去抵挡。
老头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我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哎!干嘛呢干嘛呢!”
“快来人,快叫救护车。”
“这不是老王家的儿子吗?”
“这个白眼狼,她妈死了都没回来看一眼。”
7
小海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害怕地逃了出去。
我也被迫跟着他往外飘,跟着他回到了京都。
一进家门,沙发上坐满了人,都是儿媳那边的亲戚。
听到小海进门,所有人都期盼地看着他。
“房产证呢?”儿媳急不可耐地问。
“是不是你妈不给?我早说我跟你去你不同意。”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我跟你去,我就不信还要不回来了。”儿媳的表哥冷冷地开口。
儿媳和家里亲戚关系很好,尤其是这个表哥,他经常过来吃饭,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找他,这次的故事听说也是他给找的门路。
小海没开口的脸色阴沉地上了二楼。
天晚了,儿媳让亲戚们先走了。
她哒哒地上了二楼。
我跟在她后面飘了上去。
小海在阳台吸烟。
儿媳走过去。
“没要来房产证?你妈不愿意救小宝是不是?就因为不喜欢我。”
“哼确实是不想给,还弄个遗照糊弄我,放心,她不给我也有办法。”
“咱表哥上次不是说他有贷款的门路,让他给做个保,我们先用房子做抵押,能贷多少贷多少,反正房产证写的她的名,咱们找不到她,收账的还能找不着吗?”小海信誓旦旦地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天。
把儿媳表哥叫来商量这事,他说可以贷,但是钱不是那么快能贷下来的,尤其是用没有房产证的房子抵押的贷款。
儿子儿媳对视一眼,瞬间慌了神。
所有人都沉默了。
突然儿媳抬起头,提出另一个想法。
“你难道忘了吗,当初蒋总可是放下狠话,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
“幸好当初站队时我及时跑路,要不然就凭他的手段,咱们就该喝西北风了。就这样,我在公司的日子都不好过。”
小海一脸凝重地摇头否决。
他们提到的蒋总,正是当年感激我救他妻儿的大人物。
一开始关系还是很好的。
小海是他一手提拔的嫡系,所以用得放心。
随着职位的升迁,小海的内心开始膨胀,自觉翅膀硬了。
在办公时,多次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阳奉阴违。
蒋总不止一次提醒过他。
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蒋总胆小,跳槽到了对家手下。
在得知我被他赶出家门后,彻彻底底地激怒了蒋总。
放下狠话,扬言与小海势不两立。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小海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在今后的工作中,只要涉及与蒋总一方打交道的方面,处处受阻。
办事不力,得不到上司重视,确实是差点喝西北风。
可是现在考虑了一圈,能短时间内弄到那么多钱的,还只能是蒋总。
为了表达道歉的决心和唤起他的愧疚,小海换上了在医院看望我的衣服。
儿媳和她表哥也换上了破旧的衣服。
我跟着一起飘了过去。
都是一个公司的,堵人倒是挺简单的。
一群人在停车场等到了来公司上班的蒋总。
蒋总站在远处淡然地看着他们,眼神中透着疏离。
小海鞠躬道歉,二人也紧随其后,七嘴八舌地解释。
话里话外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一把。
蒋总默默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小海前段时间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小宝生病的事在公司不是秘密。
蒋总也应该有所耳闻。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后环视。
“王阿姨没来吗?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要是王阿姨来跟我说,我会考虑。”
他明知道我被小海赶出去了还这么说,就是想给我撑腰。
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在他们家做保洁,是我这么多年来干活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这么挂念我一个外人。
蒋总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给他们继续纠缠的机会。
三人也阴沉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表哥,贷款那头能不能催催,实在是没办法了。”小海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问。
“好,我再问问。”
8
“表哥,少要点吧,把他逼急了我怕…”
小海上了楼。
儿媳坐在沙发上依偎在表哥的怀里。
“你心疼了?”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嫁给他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还不相信我哼。”
“怎么会呢?我和小宝可都等着咱们全家团聚呢。”
“还说呢,小宝好端端地编个什么病不好,偏偏说是白血病,多吓人呢,真是。”
“好了好了别生气,那也是我儿子我能不心疼吗?”
看着他们毫不避人地打情骂俏,仿佛在我耳边落下一声惊雷,炸得我头晕目眩的。
呵。
呵。
真是谨慎啊。
别说小海了,我整天整夜在屋里游荡都没有发现这对狗男女的奸情。
现在怎么不装了呢?是房子、钱都要到手了吗?
我只想笑。
真是好大一盘棋。
小宝啊,我…那么乖的小宝,到头来是别人家的。
我恨呐。
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都是他们做的局,贷款不能及时到款也是他们说的。
在小海的恳求下,表哥装作豁出去的样子让小海别担心,钱一定到位。
小海感动得泪眼蒙眬。
果然,不出意外小海背上了巨额贷款,贷款的钱直接交给了儿媳,最终落入表哥的口袋。
小海被骗得团团转。
儿媳说骨髓已经送到医院了,等几天后检查结果出来,身体状况合适的话就可以做手术了。
他安心工作,小宝这边的有她呢。
期间小海多次想要看看小宝,儿媳都以医生不让见面为由阻拦住了。
殊不知,他们一家三口正美美过着自己的好日子呢。
两个月后。
贷款的人上门了,要小海还钱。
“还什么钱,这才几个月就还钱。”
“跟我装糊涂是吧?”
领头的大哥拿出小海的身份证复印件以及贷款的各种证明,上面全都签着小海的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我飘了过去。
其中有一张,上面明确写着两个月后还款。
小海显然也看见了。
面对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原本理直气壮的小海瞬间变得心虚起来。
“这不是我签的,我也没按过手印,你们肯定找错人了。”
一句话的功夫,小海满头大汗。
“李强是你什么人?”
“表哥。”
“那你跟我装什么蒜。”大哥一脚将小海踹倒在地。
“就是他拿着这些东西来的,不是你是谁,这不是你的房子吗?他可是跟我们担保你有这么一套房子,我们才同意放款的,不然这么大一笔钱,就是说破天了也不可能给你。”
大哥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小弟在房子里四处打量。
“房子不是我的,找我干什么,谁的你找谁去啊。”
一群人围了上来。
“不是你的?那就难办了哇。”
“是不是你的房子我们可管不着,贷款人写的是你的名字,钱我们当然是问你要,你给不了嘛。”
语气停顿了一下。
“绑起来,带走。”
“干什么,干什么,我报警了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冷冷地盯着他。
下一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过后,小海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抽搐着呻吟。
“呵,我们可是高利贷,报警?”
“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要么拿钱要么拿房产证,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剩小海一个人蜷缩在地上。
会担忧吗?
不。
人的一生面临很多选择,并且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没有教育好孩子的代价。
现在轮到他了。
识人不清的代价。
9
“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照顾小宝啊,怎么了?你声音怎么回事?”
“字是不是你签的?手印是不是也是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按下的?”
小海挣扎着爬起来,拨出一个号码。
听着他的质问,应该是想清楚前因后果了。
“对啊,不是你让表哥去贷款吗?这些都是人家让签的啊,我看你累了,就替你签上然后拿你的手按上了,哎哟怎么了嘛,小宝这边离不开人我得赶紧过去。”
什么小宝离不开人,是钱到手了,不愿和小海纠缠了吧。
“蠢货!看都不看明白就签,现在那边已经来要钱了,我们哪来的钱还。”
“哎哟不是有房产证吗?去找你妈要房产证把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吗?不跟你说了,医生那边叫了我得赶紧过去。挂了。”
听着挂断的嘟嘟声,小海猩红着眼将手机砸了出去。
拽住自己的头发,发出无能的吼叫。
活了这么多年,我始终认为,人活着就是要受到报应的。
或是这样的报应,或是那样的报应。
这是他应得的。
更不用说他害死了老头子。
在巨额贷款的逼迫下,小海又踏上了回老家找我的路途,他始终不相信我死了。
上火车没多久,电话响了。
余光扫了一眼,随手挂断。
下一秒,铃声又响了。
“啧。”
“不买保险,不买保险!”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海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有儿有女的,火不火化的你找他们去,别来找我。”
“别废话,我爸死了,他只是借助我们家的残疾人罢了,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房产证?!”
“知道了,我在路上了,很快过去。”
老头子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下意识地,我盯住他的脸。
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丝后怕与懊悔。
没有。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去世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10
到了家门口。
小海一个人进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我始终没勇气跟过去。
我有罪。
我没脸见老头子。
如果当初我把房产证留给他们,小海就不会回来找我,老头子也不会死。
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尽管悲伤到飘不动了,可眼眶连红的迹象都没有。
我怔愣地看着关上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的骚乱打断了我的情绪。
我往前飘去,还没等进门,两个警察将小海压着走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维持秩序的。
“谢谢大家配合,罪犯已经逮捕,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话音未落,左邻右舍一个个从家门出来,叽叽喳喳像菜市场一样。
不过也正因如此,让我搞明白了是什么状况。
那天小海发泄过后就逃跑了。
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被围观的人送去了医院。
在急救室待了几天,还是没挺过来。
热心人看不过孤苦伶仃的老人就这么没了,于是报了警。
警察了解情况后,决定对小海进行逮捕。
但因为跨地市逮捕有许多不便,就和村民联合起来演了这么一出戏。
所以一进门就落网了。
戴上手铐后,等待他的将是未来几十年都会在牢里度过。
“等一下!”
人群涌动间挤过来一个人。
蒋总怎么过来了?
“是你害死了我爹,我打死你!”
他冲过来猝不及防,没人拦着,一拳打了过去。
他是很温和的长相,此刻眼里却充斥着怒火,看上去有些癫狂。
不错眼地看着他,我恍然大悟。
他就是老头子的小儿子。
听老头子说过,他这个小儿子常年在外做生意,很久才回一趟家。
在老头子被赶出家门那年,已经是五年没回过家了。
后来不知道回没回来过。
反正自我回老家后的这么多年,没见过他。
造化弄人。
这么厉害的一个老板,要是能早点和老头子相认,好好调养的话,老头子的身体也不会越来越差,到后来甚至连起身都困难。
“爹,孩儿不孝啊,这么多年只听大哥二哥说您走丢了,我天南海北地找您,可就没想过亲自回来看看,是我来晚了啊!”
蒋总跪在地上,被警察拦着,不让他再对小海动手,他就一下一下扇自己耳光。
听着他一声声地忏悔,只感到惋惜。
原本老头子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这么多儿女终于有一个有良心的,却被没良心的几个用谎言一重重地堵住了。
11
小海最终因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被判处无期徒刑。
我还是飘在他身边,没法离开太远。
期间儿媳来看望过几次,问小海房产证放哪儿了。
那边催得紧让还钱,小宝后续的治疗也需要钱,得赶紧把房子卖了。
“卖了吧。”
“房产证是警察从妈遗照后面的夹层里取出来的,我看过了,上面写的是我的名。我在这里面没法交给我,还在警察那儿,你去领他们会给你的。”
“妈真的死了吗?”
“嗯,他们说是摔死的。”
小海一边说一边流泪。
在哭什么呢?
后悔吗?
不管是什么,从我死去的那一刻,对于他我已经毫无波澜了。
回老家的第二个月,我就已经能用拐杖慢慢行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拄着拐杖出门,乡下的路不平,我走得摇摇晃晃的,老头子要来扶我,我笑他自己都走不利索还想来扶我,就怕两人都倒下。
我小心翼翼地迈步。
落下左脚时,咔的一声,失重感让我往前趴。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老头子的表情由双眼含笑变得惊恐。
一阵天旋地转后后脑勺一痛,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就到了小海身边,再也不能离开他太远。
再次回到新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被我误拿回老家的房产证。
当初买房的时候是我自己去的,小海不知道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
因为我对外的说法是房产证上写的自己的名,怕自己老了小海对我不好,提前给自己留一份保险,等我死后再将房子传给小海。
小海还没毕业,财不外露,我下意识不想让别人知道房子写的是小海的名,所有权属于小海,拥有进行抵押售卖等的权利。
我就小海一个孩子,就算按照对外的说法,房子最后也一定是属于小海的。
在老家收拾行李,看到包里的房产证时,心里还在念叨,反正也没有用到它的时候,拿来就拿来了吧,放哪儿不是放。
我没想过,小海会这么介意这件事。
甚至连带出这么一连串事件。
再后来,从他们闲聊中得知,我的拐杖被吴琪琪拿着摔下楼过。
当时有一只螺丝摔出来了半截,吴琪琪自己用螺丝刀转上的。
“你妈走的时候我让你再拧拧螺丝你拧了没有,别到了老家一拿出来就是半截的拐杖,反正我提醒你了,到时候真被戳脊梁骨可怨不着我。”
“拧了拧了。”
小海头也不抬地嘟囔。
可我知道并没有,因为他从来都没进过我的房间。
不过现在也多说无益。
木已成舟。
就是可惜奋斗了一辈子买的大房子,自己没住几天,最终还是落到了两个早有算计的人手里,用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子的名义。
12
牢里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我时常想我什么时候会消失。
不是说有黑白无常会拿着锁链抓捕死去的人的灵魂吗?
这么多年还没轮到我吗?还是说把我忘了呢?
我跟在小海身边游荡,闲来无事边记忆所有见过的人的脸。
等记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来新人我就能一眼认出。
如果我一直不消失的话,就能算出这些新人的服刑年限了。
虽然有点傻,但也不失为一种娱乐方式。
那天我照常记忆着新面孔,却突然发现了新面孔中熟悉的身影。
王强。
儿媳她表哥。
他也进来了。
我很想知道他进来的原因,但小海和他总是碰不到面。
我游荡了好几天才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
他也是杀了人进来的。
和一个女的合起伙来骗人家家产,结果和另外找来的几个演戏的同伙分赃不均,争辩之下失手杀了人。
在抛尸过程中被人发现报了警。
警察调查中发现,女人生下的孩子不是被骗家产那家的,是和这个杀人犯的孩子。
那一家已经没了可以继承的亲属,于是将缴获的资金和房产全部拍卖后捐给了希望工程。
捐给希望工程好哇。
我一生只为这一个孩子去奋斗,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将这些东西捐给那些更需要更懂得珍惜的孩子们,让他们穿得暖些,过得好些,也是另一种圆满。
王强也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不知道他进来后,又没有了房子财产,吴琪琪和小宝过得什么样。
他这样的人,做事之前,想来是不会为其他人考虑的。
不过他和小海总会遇见的,谈起再此相见的原因。
就不知道他是选择隐瞒还是如实相告了。
若他破罐子破摔,以挑衅的态度告诉小海实情,肯定又是另一番混乱的场面。
13
我没能等到那一天。
不知道是服刑的第几年,牢里爆发了大规模的疫病。
传染力强,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
小海是第一批染上的。
最初的病毒破坏力强,研制抗体又需要时间。
不知道王强有没有中招,但小海是不行了。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小海的生命也来到了尾声。
他永远无法知道他心中的好妻子好表哥到底对他了什么了。
我感觉灵魂慢慢地变轻。
我要消失了。
在看到小海闭上眼又以灵魂的形式睁开眼的那一刻。
在消失前,我看到了吴琪琪。
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的全是管子,旁边还有仪器嘀嘀嘀地响。
我往床头看去。
白血病。
他们常挂在嘴上的病,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还想再看看小宝,虽然不是我亲乖孙,但这么听话可爱的孩子,哪个老人不喜欢呢。
小宝在学校呢。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
他没受到影响,还在举手回答问题呢。
回答得真好,老师在他脑门上贴了一朵小红花。
小宝啊小宝,就这么长大吧。
健康快乐就好,知法守度就好。
当然。
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不想当人了。
人生太漫长了。
漫长到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不久,某户人家的猫窝里,传来刚出生的小猫哼唧的声音。
“老公,快来看呀,小狸生了个女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