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马上就要到朗坤宫了,谁知在拐角处偶遇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眼睛很漂亮,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应该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
二人偶遇,却表现出了同样的惊异。
这个男人,便是夏知晏。
虽只过了一日,再相见,身份已大有不同。
“参见宁妃娘娘。”,夏知晏按照规矩给祥嫔施礼,脸色一阵满意。
祥嫔见到此人,因太过惊讶,头疼立马消失了大半,可心底的痛楚,比方才的头疼还要难受。
祥嫔一阵尴尬,竟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不知国师阁下这是去了哪儿?”
“听闻御史大夫刁难于你,我本还担心至极,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哦。”
祥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没有下话了,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离开,当下的感觉果真是太难过了。
可是这脚刚抬起来,夏知晏就又开了口,“你好像并不高兴。”
拉着长音的话语,让祥嫔停下了要离开的步伐,祥嫔仓促一笑,“我恨高兴。”
夏知晏看着祥嫔受伤的额头,问道,“头怎么破了?”
祥嫔仓促的摸了一下头上的纱布,敷衍道,“不小心而已,没事。”
话间,祥嫔已不再敢看夏知晏的眼睛。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如今我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到底?”
夏知晏淡淡的一句,却让祥嫔的心泛起了涟漪,蓦然抬头,瞧向了他。
他如从前一样英俊,一点也没变,可彼此的关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祥嫔的心底一阵苦涩,也更是语塞。
夏知晏开口道,“那天在养心殿,是你自愿的,还是陛下强迫的?”
仅此一举,祥嫔的心就如被大石重击了一般。
夏知晏为人聪慧,似乎已经猜到了一切。
祥嫔艰难的咬了咬唇畔,开了口,“这种话,不是国师该问的。”
“呵呵。”,夏知晏居然笑了,笑的有几分讥讽。
这样的讥笑,令祥嫔坠入深渊一般,心尖硬生生的发疼。
直到最后,还是祥嫔率先迈开步子说了话,“我有伤在身,不易吹风,先回宫了。”
其实,祥嫔在夏知晏面前要自称“本宫”,但是她始终说不出口。
就在祥嫔擦过夏知晏肩头的时候,夏知晏一把抓住了祥嫔的手臂。
这样的力量,让祥嫔再次木讷,停在原地。
夏知晏侧过身,面容庄重的看着祥嫔,语气说不尽的冷漠,“你最好清楚一点,我可以让你短短数月登上妃位,也大可短短数日将你从妃位上拉回来,冷宫可不缺你这一个失宠的妃嫔。”
祥嫔难过的咽了口吐沫,没有去看夏知晏的脸,只是淡漠的回了一句,“我明白。”
再抬眼,祥嫔的眼底已满是泪水。
夏知晏眉头一紧,抬手擦掉祥嫔眼里的泪花,“别哭,你应该高兴才对。”
这样的话,非但没有让祥嫔止住眼泪,反而让祥嫔哭得更厉害了。
夏知晏瞧见,冷冷的狞笑着,似乎在玩弄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猎物。
祥嫔狠着心的说道,“到头来,国师阁下才是最不值得的那个。”
“我知道。”,夏知晏不假思索的回着,顿了顿,又道,“当初我可没逼你,不是吗?都是你自己选的,不然凭你一个庶出,不知要苦熬多久,才能有今日。”
祥嫔彻底的崩溃了,方才还绷得住的情绪瞬间瓦解,情绪有些失控,“可我一直以为国师阁下是在意我的!我何尝不知,你我形同陌路,但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去做!我可以为了你讨好那个老皇帝,可到头来,我不过就是一个被你利用的棋子!”
“我今日看到你的打扮,就知道你已不是从前的你了。”
“不要说了!”,祥嫔崩溃到在无法接受,“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祥嫔吸了吸哭泣的鼻子,擦干了脸上的泪花,脸色冷了下来,“从今日起,我是陛下的宁妃。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这样对你我都好,我的头真的很难受,就此别过。”
祥嫔这次迈开步伐是真的走了,而且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知晏就站在那个地方,直到祥嫔在下一个拐角消失不见,他才离开。
晴朗的天洒下温暖的阳光,可是也照不暖寒心。
就在祥嫔册封宁妃的旨意昭告天下的时候,天知道祥嫔是有多绝望。
近一年的努力,夏知晏终于看到了成效。
他深爱着顾颜汐,却无法和她在一起,谁都不知道在无声无际的夜里,这一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自小,他的母亲就死了,独自一人在深宅府邸长大,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就这样失去了。
他知道利用祥嫔的感情是卑鄙的,可是那又怎样?
夏知晏非常清楚,只有足够的强大,自己才配去自由选择,而通往强大的这条路,必然是充满血腥风雨的。
当初他与沈慕怀兄弟相称时,因一块虎符玉佩,另二人彻底决裂。
当初顾颜汐唤他晏哥哥的时候,他还是失去了她。
他爱顾颜汐到可以违背太后的旨意,这样的爱,何等深厚?
可老天阻拦,人是斗不过天的。
这一段路,夏知晏觉得很短,当自己的思绪停歇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宫门口。
当厚重的宫门关闭的那一刻,沉闷的声响让夏知晏更加难过。
这个高耸红墙,隔着一个他爱的女人,见得到,却得不到的女人。
曾经,他是棋盘上被人左右利用的棋,如今他要成为主宰,利用别人为棋,他再也不要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祥嫔转过拐角,并未离开,直到宫女走过来说着,“娘娘,国师阁下已经走了。”
祥嫔心头一颤,跑过去从拐角露头,看着夏知晏远去的背影,那么小,小到他已经看不清了。
祥嫔再次泪如雨下,生怕自己哭出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双肩颤抖的哽咽着。
方才那些绝情的话,祥嫔是心如刀割说出口的。
祥嫔不由扪心自问,她现在这样的女人,还配有爱情么?
当爱情都不再拥有的时候,留下的情感也就只有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