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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尸斑萧霁对太和殿外跪着情愿的大臣视若无睹,硬生生地晾了他们大半日。
直到日暮西沉时,有好几个上了年岁的大臣因体力不支而晕倒,萧霁才总算有了些反应。
他心中气这些臣子干涉他的家事不假,但他作为一个颇有圣明的君王,也不能全然置臣子的性命与不顾。
“福禄,去传朕旨意。”萧霁揉了揉眉心,交代道。
“凡今日死谏的臣子,均厚葬并予以其亲眷安抚。”
“那些情愿的臣子,赐他们在宫中用过晚膳后自行回府。”
“是,老奴遵命。”福禄公公应声道。
那些大臣听了萧霁的旨意,互相交换着眼神。
“陛下已然妥协,想必正在思量两全之策,我等又何必紧紧相逼呢?”
“不如我等就此退下,待明日早朝再议吧。”
皇帝都主动给他们台阶下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哪还敢端什么架子。
是以,太和殿外的诸位大臣在一番交流之后,选择离宫。
可有一人却还留在队伍的最末尾。
“福禄公公请留步。”祝晟跟着折腾了一天,此刻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声线里都透着虚弱,“还请您帮忙臣……我通传陛下。”
这是祝晟自卸去官身后,第一次这么低姿态的对福禄公公说话。
福禄公公先是一愣,继而又惊慌失措地扶起躬身行礼的他。
“祝……大人何必如此客气,老奴替您通传便是。”福禄公公恭敬地说道。
旁人兴许不知,但他日日夜夜都跟在陛下身边伺候,对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祝姑娘的父亲,自当多几分敬意。
祝晟到底在官场浸润多年,一眼就瞧出福禄公公态度的端倪。
难不成外面传言非虚,当初祝九月真是假死脱身被陛下接进宫中娇宠着?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的官位岂不是……
祝晟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精光。
“祝大人,陛下请您过去。”福禄公公为他引路。
养心殿。
萧霁冷眼看着跪于下首的祝晟,“听闻祝大人要见朕?”
祝晟被他周身的气势所骇,差点一个踉跄,伏倒在地。
“臣不敢欺瞒陛下,今日贸然入宫,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询问陛下。”祝晟强撑起气势,做出个理直气壮的模样。
“哦?何事惹得祝大人如此大动干戈,竟无官身也敢闯入宫中?”
萧霁剑眉一横,将手边的砚台摔向他脚边。
“砰!”
“朕问你,你可知罪?”
攻守易势,祝晟的气焰瞬间熄了下去。
“臣知罪!”祝晟垂着脑袋,声音小如蚊蚁,“但臣也是事出有因。”
“臣……臣是听闻外面的流言,想找陛下询问……问……”
果然,对他的来意,萧霁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八 九分。
“既知是流言,还需朕亲自解释吗?”萧霁反问道。
“莫非你以为朕整日无所事事,连这等杂碎之言都要理会吗?”
“那自然不是……”祝晟心底本就没太大把握,现在更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知道就好。”萧霁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桌案,警告的意味明显。
“朕念在你昔日于大夏有功,今日的事情暂且可以不追究。”
“但你要记住,现下你并无官身,若再贸然入宫,那朕决不轻饶!”
他到底是九月的生身父亲,萧霁对着他那副与九月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臣……臣遵旨!”祝晟慌乱地应下。
“嗯。”萧霁冷淡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但就在祝晟要走出大殿时,又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响。
“你教女无方,铸成大错,若能再京中静心反思己过,朕会给你个机会。”
祝晟立马顿住脚步,惊喜地回身看去。
可只见得萧霁垂头批阅奏疏。
“陛下,您……”祝晟停顿几秒,就想不顾一切地冲去问道。
“祝大人,您该出宫了。”福禄公公却先他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祝晟不得不收回视线,踏出了大殿。
好吧,现在不急。
只要陛下能松口就是好事一桩!
……
群臣进谏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但一连多日,萧霁对外界的声音都像是闻所未闻似的,每天照旧与祝九月的“尸身”黏在一起。
外界愈传愈烈的流言蜚语他不管,朝堂上雪花似的奏疏他也不管。
唯有一点让他万分痛苦。
祝九月的“尸身”上,莫名生出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稍不注意碰到,就会凹成一个小坑。
“沈落衣,朕将她放在冰棺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些伤痕?”萧霁又慌又气地召来沈落衣质问道。
“回禀陛下,这些并非寻常伤痕。”沈落衣无奈地长叹一声,斟酌措辞后尽量说得委婉。
“这些是人在过世后因尸身长久没有入土为安而生出的‘尸斑’。”
“尸斑”?
这个词宛如一道魔咒,紧紧地徘徊在萧霁的头顶,又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他从多日的幻境中拉扯出来。
脑海里有无数个声音同时在提醒他,祝九月已经死了!
在他眼前不过是祝九月的“尸体”!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你一定是在骗朕!”
“你就是个庸医!”
“来人!将这个庸医赶出去!赶出去——”
萧霁的失心症猛地发作,他痛苦地抱着脑袋,愤声呵斥道。
很快羽林军就将沈落衣带出养心殿。
他是走了,但萧霁像被抽去精气神似的,颓废地趴在冰棺前,怔怔地握着祝九月的双手。
“九月,你快醒一醒!”
“你告诉朕,你只是睡着了,沈落衣是在骗我……”
萧霁语无伦次地说了半晌,颗颗豆大的泪珠似雨点落在祝九月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让祝九月心底泛出一股酸涩。
她又有些心软了。
她不忍心见萧霁如此消沉,可假死药已经服下,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
或许,他们此生都只能这样错过了吧。
萧霁没有注意到,冰棺之中本该奄奄一息的祝九月,双眸中噙满泪水。
“若我不是君王,你我是对寻常夫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