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霁细细回想一遍,按理说,自己做的吃食从来不假借别人之手,甚至他为了方便,将自己一人关在小厨房里细细研究,别人连厨房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下毒?
除非一种可能,那个人在原料里就动了手脚。
欧阳霁脑中将绿茶饼的所有原料都过了一遍。
糖、猪油、芝麻、糯米……
一个个都是他平时自己所用,从来没有问题。除非……
欧阳霁瞳孔猛然收缩,他和欧阳霖有个最大的区别。他喜欢喝红茶,因而府上所置办的大多是以大红袍、水仙等为主,只有出门在外的时候才多喝绿茶防止被他人察觉这个习惯。
可是欧阳霖却是喜爱绿茶喜爱到极致。只要是绿茶,无论是价值连城的雨前龙井、高山云雾,还是街边十文钱一杯的大碗茶,欧阳霖都是欢喜的紧。
所以要说能出问题的原料,只能是被他亲自碾成齑粉的绿茶。
可这些原料,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甚至他对待自己所用食物都没有如此谨慎细致,又有谁能在绿茶上动手脚而不让他发觉。
欧阳霁心中腾地窜起一阵自责,
自己竟然如此不仔细,如此无能,让宵小钻了空子。
林笑靠在床柱上,见欧阳霁想了半天都没言语,心中就将他所面临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悠悠地开口向欧阳霁说道,
“你既然想不到凶手,不如引蛇出洞。”
欧阳霁将“引蛇出洞”四字仔细地琢磨一番,侧脸看向林笑,
“林庄主可有妙计?”
“妙计可谈不上。”林笑摇摇头,嘴角上翘,勾出了几分邪气,“其实草民想的非常简单。东宫明天就传出讯息来,说殿下虽然突发急病,却还没有死透,一直吊着一口气。然后王爷为了显示兄友弟恭,就再做一回糕点亲自送到东宫。那个人既然想毒死殿下,肯定会再次下手。”
如此,你欧阳霁再找不出凶手是谁,也别造反了,干脆跑乡下种地算了。
此计一出,三人都觉得可行。
欧阳霁又将计策润色几番,努力时其变得天衣无缝。
可是时间实在是有限,商谈没过多久,欧阳霁只能回府,好让府上那人放松戒备。
于是,寝宫里又剩下欧阳霖和林笑两人。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冷清。
沉默片刻后欧阳霖一踢被子,冲林笑抱怨,“每日里都是小福子站在床头给我扇风,生怕我在这数伏天中暑。现下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林笑听欧阳霖开口,一转身也坐在床榻上,“那小福子临走时还把你放在桌子上的雀鸟纹鎏金银香囊给顺走了。”
欧阳霖凝睛一看,果真如此。他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师父您耳朵真是太好啦,这都听得见。”
林笑面上一哂,“不仅如此,他还指导自家徒弟把你夹在《诗经》中的金丝书签给偷了出来。”
欧阳霖听后,连忙赤脚把书架上明显是动过的《诗经》打开。
林笑这回再次说对,那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书签果真是没了。
反正也下床了,欧阳霖闲来无事,将寝宫上下都细细搜索一通。
不得不说,他手底下的奴才手脚确实麻利,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除了给自己留了全套的被褥寝具,其他的几乎是彻底给搬个底掉。
今日里经历得太多,欧阳霖也睡不觉。左右除了林笑没有别人,欧阳霖四脚八叉地往地上一趟,有些颓废地来了句,
“书上说‘树倒猢狲散’,古人真是诚不欺我呐!”
“得了。”林笑走到欧阳霖面前,一把将这忧郁少年从地上拽起来,“当时的情况,那些忠心于你的人若不做得和他人一样,只怕出了东宫就得掉脑袋。要偷东西就大家一起偷,每个人都拽着对方的把柄,这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之举。再者说了……”
林笑掸了掸欧阳霖身上的土,亲身体会一把老母亲劝慰儿子的感觉,“东宫外面的侍卫还是原来那些数,一人都没走。”
欧阳霖嘟嘴,任由林笑忙乎,“他们都是哥哥安插过来的人,都不是对我忠心。而哥哥只是对我爱护,并不会听命与我。”
“唉。”欧阳霖哀伤地叹口气,“我虽然身份是太子,可在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对我忠心效力。”
林笑转手就敲给欧阳霖一头爆栗,“你小子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老子就在你面前还在那里装什么凄凉悲惨!”
林笑这话,等于是变相承认他对欧阳霖绝对是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一丝杂念。
小小年纪就尝遍人情冷暖的欧阳霖不禁感到鼻头一酸,内心之中如决了堤的黄河般,波涛那叫一个汹涌,口中轻唤了声:
“师父……”
而林笑显然是反应迟钝,根本感受欧阳霖内心深处的拳拳真情,挥手就把人往床榻上赶,
“去去去……小兔崽子赶紧睡觉。明天又是一脑门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