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时候觉得他是主角,是不会死的。
只是经历了这次战争之后,她对于生死有了新的认知。
“信仰之力……”沈离休道。
“信仰之力怎么了?”云盏下意识问。
“是师父给的吗?”
云盏一愣。
“你是说你对穷奇最后一击所使用的信仰之力?”
“嗯。”
云盏迷茫了。
沈离休不会骗她。
如果不是她能完全回忆起沈离休在给穷奇最后一击时候的全过程,恐怕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第二人格在作祟。
只是那时候她也处于力竭状态,就算她有想法,也没法做到给沈离休借信仰之力。
“不是我。”云盏道。
这个回答仿佛在沈离休意料之中。
他沉默了。
“你能确认是我的信仰之力?”云盏问。
“是师父的。”
“不会不是那个系统?”
“可能性不大。”沈离休沉思着回答道,“它身上的信仰之力全部被徒儿取回来了。”
跟土匪似的扫荡一空。
但问题来了,如果不是系统,还有谁会拥有她的信仰之力?
云盏总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从一开始,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似乎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这一切。
虽然“看不见的手”这种词都被人用烂了,但在她切身体会到这一切的时候,云盏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个词语。
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
又或者说,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人,凭借他的实力,应该能很轻易的杀死他们才是。
如果是友,对方又是为了什么而帮助她或者说是沈离休呢?
这个问题毫无头绪,这种时候也不适合跟沈离休讨论,她只能暂时先放在心里。
——————
地表之下。
谁都想不到普通的地面之下,会隐藏着一座地下宫殿。
当然,宫殿只能说是夸大用词,它的建筑程度远远达不到“宫殿”水准。
充其量只是一座宫殿的毛坯。
但它占地之广,令人感慨。
宫殿之中的某处狭小房间内,穿着青衣的男子躺在石床上。
他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柔软的长发摊在石床上,
一旁的石桌上燃着一只烛火,照亮了这一片幽幽黑暗。
火焰跳动着,晕染着他青丝和衣裳的颜色,
门内站着一名傀儡人,门外有着千千万万傀儡人,
他们都悄无声息,毫无生机。
“梦枕灯昏宿,山鸟空鸣啾——”
婉转的歌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
“夜深人寂时,无可泪沾袖——”
他唱着歌,反复的唱着这首诗。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曾经作为伶人之时,就有不少人愿意捧他。
捧他,同时也是杀他。
是梦吗?
梦醒了吗?
外面天亮了吗?
腐烂的皮肤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点点治愈。
但他的眼睛依旧空洞,没有焦距,
像一个失明的人。
不,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一个失明的人。
他看不见光,看不见生命,看不见色彩。
目光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都是肮脏无比的。
包括他自己。
在他的皮肤完全愈合之时,房间里回荡的歌声戛然而止。
仿佛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他从床上缓缓起身,比周围的傀儡人更像傀儡人。
每个关节都僵硬无比。
宛如提线木偶。
“……”
他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开始笑起来。
起初是轻笑,有点自嘲,有点讽刺。
后来是大笑,
仿佛被什么可笑的东西逗笑了一般,
他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这样放肆的大笑,也笑得带着一种肆意的美。
暂停键再次被按下,沐雨泠坐在石床上,木木的看着灰色的石头。
“为什么呢?”他轻声道。
宛如情人的呢喃声,轻如羽毛,柔情似水。
“凭什么啊。”他又道。
那是一种懵懂的无辜。
他突然站起来,猛然伸手将石桌上的烛台打翻在地。
没有易燃物,燃油倒在地上,燃起一滩微弱的火光。
燃烧的是燃油仅有的生命,
也像是他仅有的生命。
“啊!!!”
他疯狂大喊,赤手空拳的捶打着石墙。
然而这石屋早已做好相关准备,
虽然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的毛坯石墙,但上面却隐藏着各种阵法。
他所有的攻击都打在保护石墙的阵法上,泛起一圈圈水光涟漪。
他的手被阵法反噬得血肉模糊,
然而这样还不够。
他一头撞在强上,发了疯似的。
是的,
他疯了。
他当年被关在这里的时候,
被关在这里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
他早就疯了,
不是吗?
他嘶吼着,披头散发,一身狼狈。
最后他瘫倒在地,任由血液缓缓流出。
任由地上的火灼烧他的皮肤。
但这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光啊……”他用他沙哑的声音轻声呢喃着,“看不见,我看不见……”
他的目光迷茫的看着天花板,
然后麻木的伸手,
生生挖出自己的眼珠。
很熟练。
也不怎么疼。
好像已经练习过很多遍。
看不见光的眼睛,
留着又有什么用。
……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地面上血淋漓的眼球还在。
他空洞的眼眶中却又长出了新的眼珠。
他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清洗身上的血迹。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仿佛之前的过程已经十分熟练。
他重新取出一盏烛台,点燃,
明黄又微弱的光芒重新燃起。
他缓步来到石屋角落中的一具傀儡人面前,目光温柔的抚上他的脸:
“死不了的,我又活了过来。
谁都杀不死我的,对吗?
青栀。”
角落里的那具被他成为“青栀”的傀儡人,赫然和他一模一样!
随着沐雨泠的动作,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身为傀儡人的青栀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微笑。
目光柔和,和沐雨泠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开口,像是在回答沐雨泠:“只有你能杀死你自己。”
沐雨泠满意的收回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青栀说话:“没关系的,穷奇只是一个开始,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个都跑不掉。
这个肮脏的世界,由我来清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