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脸上的疲倦一览无遗,“我暂时没时间和你扯这些,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再找个地方聊好吗?”
盛忘书摊手,“东西。”
盛夏愣了下,这才恍然。
她走到桌边打开提包,取出一张银行卡给盛忘书递了过去。
后者直接给扔了,“谁要你这个。”
言罢,抬脚朝盛夏工作了几天杂乱不堪的桌边走去。
看着盛忘书一言不发地坐下,她微微一愣,又才疾步过去,道:“不用了,这些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盛忘书反问的语气带点嘲讽。
盛夏沉默半响,才闷声道:“爷爷会不高兴的。”
“他更不高兴的是亲孙子不在吧?后事我有没有参与,没多大影响。”盛忘书看了几张资料,抬眸就对上盛夏的视线,他挑眉,“还要浪费时间?”
有了盛忘书的帮助,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要顺利。
盛夏问过这件事,“你怎么会对这些这么了解?”
盛忘书笑意不达眼底,“其实我和你一样,讨厌父母,憎恨整个盛家,有时候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盛夏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不过有盛家父母这俩人的存在,确实拖子女后腿,年轻时候虐待孩子,老了还想靠孩子养老……
事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厉爷爷下葬那天,晴空万里,他们找人算的好天气。
看着厉爷爷棺材逐渐下沉,盛夏心绪复杂。
厉爷爷一直是她亲爷爷的存在。
四年前,她还在慕家的时候,慕家没有特别年长的长辈,她一开始本意是讨好厉爷爷,谁知道在后来讨好出了感情。
后来?
便是这四年后了。
暂且不论她内心的想法,厉爷爷不顾她的出生,逼迫自己亲孙子娶了她,大意以为她还对厉之昂存在感情。
盛夏缓缓地阖上双眸,脑海里只记得厉爷爷的好。
为什么前几天还健朗的人,一瞬间就没了,快得猝不及防。
她压根没来得及反应。
盛夏胸口锥锥的疼,难受得像压了一块石头,特别是看着泥土一挖一挖地覆盖在棺材上……
所谓的入土为安,在她看来却成了天人相隔,这一生无法再相见。
倒不如一开始没回盐城。
生离死别,太沉重了。
“您就是厉少夫人吧。”一身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盛夏身侧。
盛夏一身疲惫地点头,“嗯。”
“老爷子生前将厉氏百分之二股权转让到你名下,剩余房产……”
这人身份大概是厉氏律师。
盛夏没太听清这位律师后面念的什么,光是前面的只言片语,就足够她神经末梢再次失常,耳鸣不断。
她死死地盯着那枚棺材,微微抬眸瞬间,看到慕家二位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相携走来。
上次见面是多久?
他们逼着自己向慕星辰澄清。
当时厉爷爷还是中间和事老。
那时候她内心还责怪过厉爷爷……
现在想来,她有什么资格责怪?
厉爷爷有自身的立场,不是她亲爷爷,却能做到为她割舍厉家财产……
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盛夏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身后有人搀着,她险些晕倒。
只是这搀扶也东摇西摆。
盛夏扭头望去,就见盛忘书强撑着的面容。
她立刻想抽回手,怕给盛忘书太多支撑,他承受不了。
盛忘书却死死抓住她胳膊,“不想被人看笑话,就站好别乱动。”
盛夏抬眸望去,虽然看不清慕家二老的神情,但她……
过得很好。
嫁到了厉家,即便现在没了厉爷爷,没有厉之昂,但她有个弟弟支撑。
所以,她过得很好。
“谢谢。”盛夏闷声道。
“别这么恶心,姐姐,你要记住,活着才是对你的折磨,太轻松死了,便宜你了。”
“……”
一场丧事下来,盛夏感觉半条命险些快没了。
她沉沉地睡了一觉,梦里太多人进进出出,梦如人生,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大汗。
“管家?李助理?”
没人应她。
来的是厉之昂和慕星辰这对恩爱的狗男女。
厉之昂假笑:“谢谢你替我爷爷处理后事,不过咱们婚前合同上写了,爷爷一走,咱们就得离婚。我也不想这么绝情,可我太爱星辰了,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了。”
慕星辰笑容耀眼多了,“不好意思,让你代替我了这么久,不过没事,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葬礼上的律师也出现了,“不好意思厉少夫人……哦不,是盛小姐,葬礼上是我搞错了,老爷子没有给你留任何遗产。”
然后?
她一身睡衣被赶出了别墅。
冷风簌簌,吹得她醒了。
看着打开的落地窗吹动窗帘,连带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盛夏才反省过来。
原来是梦中梦。
盛夏吃了颗药,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头,在浴室洗漱了一番才出来。
结果就撞见了厉之昂。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男人了?
恍然如世。
她扭头看了眼他身后。
“看什么?”
“慕星辰呢。”盛夏下意识道。
厉之昂脸色阴沉得可怕,“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盛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盛夏嘴角泛起嘲讽的笑,“等你?我可以等,爷爷可以吗?拖延一天不入土为安,对死者是大不敬。”
“我不信这些。”
“你回来就是说这些的?”
“爷爷葬在哪儿?”厉之昂说这话的时候,异常艰难。
盛夏很少见这个男人这样。
这只霸王龙,只有怒气攻心的时候,眉眼呈现火燎的形势,眼白才会充血。
但他现在是呈现镇定的情况下的,却依旧眼白充血,眉宇间多了份疲惫的倦意……
看来,这几天和慕星辰在普罗旺斯玩得很嗨。
盛夏领着厉之昂来到了墓地。
她没敢靠近。
今天天气没有下葬当天好,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远远地,只能看到朦胧的景色中,一道身影伫立在墓碑前,似乎在说什么话,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早干嘛去了……
听容妈妈说,厉爷爷走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
把所有人都支开了。
大概是唯一的孙子不在吧,没什么盼头了,就撒手人寰了。
厉爷爷走的时候,这个男人大概和慕星辰在普罗旺斯你侬我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