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怒骂出声。
“原本还想给你留个面子，结果你这么油盐不进，我就直说了吧，姐，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跟自己女儿抢男人，真是不知廉耻！”
我脑瓜子嗡嗡的，彻底懵了。
“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说话间，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表妹掰扯了一遍。
末了，我无力地轻叹口气。
“真的是我错了吗？真爱无敌，我其实应该祝福他们，接纳他们吗？”
得知真相的表妹倒吸了一口冷气。
电话里传来她内疚的声音。
“对不起，姐，是我误会你了。”
顿了一下，她咬牙切齿道。
“玉秀这孩子怎么这样？我记得她以前很乖的，真是被那男人带坏了，现在不仅造谣自己的妈妈，甚至连她小姨都骗，你没错，姐你可千万别同意他们俩在一起。”
“家里这些亲戚全都信了玉秀的鬼话，不过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去解释。”
挂断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我完全不敢相信，一手带大的女儿，竟然会因为我不同意她和男人交往，便不管不顾往我身上泼脏水，甚至在亲人面前抹黑我。
母亲抢女儿的男友。
这顶帽子扣下来，以后我怕是连娘家都回不了了。
我心里闷得慌。
忍不住起身走到女儿卧室门口，压下性子，想好好和她谈一谈。
“玉秀，妈妈有事想和你说。”
女儿冷漠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好说的，你把我关在这里，我哪都去不了，你还不满意吗？”
我开口解释。
“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理解妈妈一点好吗？王成年纪真的太大了，你现在21岁，他比你大将近20岁，就算我同意让你们在一起，等到以后你40了，他都60岁了，你真的能接受吗？”
我等了很久，玉秀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是故意不想搭理我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便转身出门，打算买点她喜欢吃的，缓和一下关系。
一路上，我总感觉周围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但寻着视线看过去，又找不到是谁在看我。
直到我站在菜摊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去去去，不卖你！”
我刚把手伸出去，菜贩子就把我面前的菜扒拉走了。
我一愣，忍不住问道：“你不卖菜在这儿摆什么摊？”
菜贩子眼睛一横。
“谁说我不卖菜？我只是不卖给你而已，一边去，别耽搁我做生意。”
她态度强硬，从我站在这里开始，就一直在驱赶我。
我嘟囔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走。
不卖就不卖，这菜市场那么大，东西还不好买吗？
可我兜兜转转一大圈。
还真没人愿意把菜卖给我。
我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拽住卖鱼的小姜就吵。
“我招你惹你了？好歹也是熟客，用得着这么针对我吗？凭什么卖给他不卖给我，出来做生意摆什么谱，我也就这两年不在这儿卖菜了，不然用得着看你们脸色？”
小姜嘲讽一笑。
“就是跟你太熟了，以前还总觉得你带孩子不容易，平时大家伙都照顾你，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抢自己女儿的男人，真是个婊子！”
我一阵发懵，鼻子瞬间就酸了。
一番打听我才知道，我抢女儿男朋友这事儿已经上了本地的社会新闻，舆论不说铺天盖地，却也已经在相识的人之间越传越离谱。
我冲回家，直接钻进女儿的房间。
“玉秀，你在亲戚中间我黑我就算了，怎么还敢在网上编排我，你对得起我吗？”
玉秀赖在被窝里，闻言露出个头，冷冷地看着我。
“我倒不觉得这是编排，说不定你真是这么想的呢？”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差点没被气死。
“我是你妈！”
我厉声怒喝，“谁抢你男人我都不会，我只会为你想，我不想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女儿，被一个老男人骗了，你明白吗？”
“宋玉秀，你太让我寒心了！”
事到如今，我仍旧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母女没有隔夜仇，她以后会后悔的。
玉秀掀开被子，起床找衣服穿。
“妈，既然你一心想为了我好，那你就别拦着我和王成。”
我看她这架势，似乎是想跑。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我迅速出门反锁。
玉秀扑过来猛地踹门，把我吓了一跳。
“徐巧英，你放我出去！”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恨死你了，我以后要是当妈了，我女儿想干什么我都支持她，什么上当受骗，有那么重要吗？就算她被骗了，我是她妈，我还能不管她？”
“我看你就是怕我以后不给你养老，故意想把我绑在身边，干脆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我就陪着你，等你死了我也马上去死。”
我心口疼得很，血压飙升，隔着门就怼回去。
“行啊，咱俩一起死，我为了你守了大半辈子寡，你不结婚正好当还我！”
玉秀破口大骂道：“果然是这样，徐巧英我他妈后悔当你女儿了，当初你就不该生我。”
我捏紧了拳头，半晌又松开。
归根结底，问题都在王成身上。
只要让女儿死心，那我和她的关系不就恢复从前了吗？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说干就干，我在社交网站上联系了一个女人，请她帮忙勾引王成。
针对别有用心的老男人，这种钓鱼执法十分有效。
很快，我想要的那些“证据”都被一一制造了出来。
当我把王成对别的女人献殷勤的照片和视频，摆在玉秀面前时。
她差点哭死过去。
“玉秀，妈早就跟你说了，这老男人别有用心，践踏两条船，指不定你还被小三了。”
玉秀扑到我怀里，哽咽道。
“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这么难过心里有些不忍。
但长痛不如短痛。
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以为这事到此就结束了。
没想到王成居然私下拦住我。
“丈母娘，玉秀都跟我说了，我不管你那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下次你再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只要被我知道，别怪我不客气。”
折叠水果刀被他掂在手上。
明晃晃的威胁。
我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非要纠缠我女儿？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说话间，我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兜里轻点了两下。
王成展开水果刀对准我。
“甭说这些没用的，我就知道是你这老娘们不同意，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我硬着头皮提醒他：“杀人是犯法的。”
他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我不会想办法吗？更何况你女儿这么爱我，我三言两语就把她重新哄回来了，你信不信，我如果真的把你杀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她就能配合我。”
我头皮瞬间炸裂，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不可能。”
玉秀不会这样的。
王成：“不可能？到时候她就只有我了，你说她可不可能？”
不等他说完，我转身就跑。
这老男人太可怕了，我不过阻止女儿和他来往，他就想杀人灭口。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我更不可能让他得逞。
王成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眼看着要被他追上，我拼了命的往路口跑。
公安厅就在那。
王成低吼了句婊子，在距离公安厅还有两百米时，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臂。
脑海中那根弦骤然断了。
我手脚发麻，回头看着双眼通红的王成，发狠般握着那把小刀。
趁他理智仅存，我开口和他谈判。
“在警察局门口动刀，算挑衅警方，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王成眯着眼睛阴笑，看着怪怵人的。
“我怎么会呢，我可是你的女婿啊，你说对不对？亲爱的妈妈。”
附近执勤的民警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逐渐走近，王成手里的水果刀隐晦地往我腰上送了送。
“你们在干嘛？”民警皱眉问。
我强装笑意道。
“没事，我女婿非要给我买身衣服，我不要，他非得给我买，你看这孩子，怪热情。”
民警眼中闪过怀疑，王成悄悄把水果刀撤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拔腿就跑。
“警察同志，他要杀我，我有证据！”
我大吼一声，王成被按在地上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一看，连忙跑回来，从他身上搜出那把刀。
“警察同志，刚刚他就是用这把刀抵着我，你看，衣服都被割破了。”
腰间的布料确实破了道口子。
我又掏出手机。
“刚刚他还威胁我，我都录音了。”
王成面如土色，显然没想到我会留这么一手。
证据确凿，王成无法狡辩。
玉秀得知他被拘留，当场就跟我闹起来。
我百感交集，对她很是失望。
“玉秀，是他拿着刀威胁我，我报警有什么不对吗？”
她却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王成是喜欢我，想让你别阻拦了，他都告诉我了，那女人就是他一个表妹，他没有对不起我，你断章取义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送进派出所？”
我火冒三丈，冲动之下脱口而出。
“什么表妹，那女的我认识，王成还约她去酒店，哪个表哥会约表妹去开房啊？”
玉秀瞪着眼睛。
“你认识？我说呢，这事儿就是你安排的吧？”
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是又怎样？这王成就是心术不正，经不起诱惑，随便一个女人对他勾勾手指他就受不了了，这种男人没什么意思。”
玉秀指着我，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给自己的女儿找小三，你还要不要脸？徐巧英，你再这样，等你老了我真的不会管你！”
对这个失去理智，满心只有男人的女儿，我彻底死心。
再三考虑，我依然决定阻止玉秀和王成在一起。
王成这个人太极端了。
今天敢拿刀恐吓我，未来也是危险份子。
就算女儿不靠谱。
我也不能把自己和她置于那种境地。
王成被拘留了十天。
玉秀偷了我的钱和户口本，在派出所门口接到王成，便直接去民政局办了结婚。
似乎是为了挑衅。
王成还把这个过程录了下来，发给了我。
“一分钱彩礼都不要，倒贴两万，你女儿现在是我老婆咯~”
我血压一再飙升，差点就没扛住。
这小兔崽子还真敢啊！
正好，她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吗？
那这个女儿，我也不要了。
我打车杀到王成家门口，门一开，我拽上玉秀就往外拖。
王成凶狠地瞪着我。
“放开我老婆！”
愤怒占据上风，我心底一点都不虚，转头就瞪回去。
“你还想威胁我？怎么着，刚出来就又想进去是吧，这回要是再进去可就是挑衅警察，不把你告到坐牢我就不姓徐！”
王成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被我这么一吼，也不上前，只敢在边上跟着。
玉秀疯狂挣扎，边哭边求饶。
“妈，我已经和他领证了，我是他的人了，你别拆散我们，求求你了。”
我一巴掌呼过去，她被我打懵了，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我冷声道。
“你放心，我不拆散你们，我是要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玉秀回过神，满眼不敢置信。
“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断绝？法律上这是不允许的？”
“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就因为我不可能不要你？”我质问。
玉秀心虚地躲开我的眼神。
“妈，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我冷笑：“不必，你把自己顾好就行。”
扭扯间，我把玉秀塞进车子。
王成眼疾手快钻进后座。
我没管他，直接把车开到公证处。
一路上，玉秀都在劝说，让我别冲动，免得别人看了笑话。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
拽着这个不孝女就进了公证处。
“你不是说血缘关系断不了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当年你被人抛弃在路边，又被我和你爸捡到了，你爸心善，动了收养你的心思，我们办完手续，又担心未来一碗水端不平，干脆决定不生孩子，专心把你养大。”
“没想到，养出来这么个白眼狼！”
玉秀不敢相信，扑到那份领养文件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直接朝我跪下。
“妈，我错了，我不要和你断绝关系，你永远是我妈，我以后还要孝顺你的！”
我回想起那天，王成差点拿刀把我捅了，而她还帮他说话的样子。
心立马就硬了。
“别，我没这个福分，等我老了，你这个老男人估计也没什么自理能力了，别到时候没人照顾我，你还得逼着我去帮他端屎端尿。”
“你话说得也太难听了！”玉秀一听我讽刺王成，又急了。
我啧啧两声。
“我都看不上这么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又穷又丑，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
我知道我和王成，她一定会选王成。
她笃定我这个当妈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可能会放弃她。
果不其然，玉秀忍受不了我对王成的贬低嫌弃，没几个回合便咬牙和我断绝关系。
回到家，我满身疲惫倒头就睡。
转天，一个记者找上门。
她表明态度，说想针对昨天在公证处的事情采访我。
我刚好借着这个采访，把前段时间抢女儿男朋友的新闻澄清。
很快，一则“养女为爱不顾养恩”的新闻冲上本地热搜。
街坊邻居们得知真相，有内疚的，也有嘲讽的。
但至少，他们不会再针对我。
我的生活也渐渐归于平静。
半年后。
我刚打开房门，旁边就有人扑上来抱住我的腿。
我被吓得不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很久没见的玉秀。
她瘦了很多，面色发黄憔悴不已。
“妈。”
玉秀怯懦地叫了一声，在我下意识推开她后，爬了起来。
我皱眉问道：“你来干嘛？”
她苦笑，低下头搓了搓袖子，局促得很。
“我，我想跟您借点钱。”
我干脆利落的拒绝。
“不借。”
说完，我好笑地看着她，觉得从前疼爱到手心的女儿，其实也不过如此。
没有血缘关系，只有孽缘。
“王成对你不好？”
我倒也不是关心她，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玉秀眼泪唰一下流出来。
倾诉吐槽就跟垃圾一样往外倒。
“王成就是个畜生，妈，我后悔了，我当初真该听您的。”
“我和他刚结婚的时候，他还是对我很好的，可是后来，我从家里拿出去的钱用完了，他就开始打我骂我，让我回来找你，我……我不敢来打扰你。”
“我出去打工，赚的钱都给他，他还是打我，甚至把女人带回家，我不光要赚钱给他，每天还得洗衣做饭伺候他和小三。”
“我想离婚，妈，我回来我还是你女儿，你别不要我。”
我抠抠指甲，心里毫无波澜。
“你想离婚就离啊，关我什么事，我可没生过孩子。”
我笑了笑，一身轻松道。
“不瞒你说，自从和你断绝关系，我是想吃就吃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干什么都有劲儿，也不怕花钱，太自在了，为了你苦了二十来年了，我现在想潇洒几天，不过分吧？”
就差没明说她是拖油瓶了。
玉秀脸色通红，难堪地低下头。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想找您借五十万，不然这婚离不成。”
我挑眉：“这年头，离婚还得要五十万？”
玉秀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
“王成之前说想做生意，拿我的名字去借了五十万的贷款，我后来才知道，这笔钱被他挥霍掉了，他做的也不是正经生意。”
“不正经？”我有了点兴趣。
玉秀点点头，继续说道。
“他在网上哄骗学生妹，以网恋的名义，把人约出来，然后转手让其他人去奔现，如果那人得手，就会给他转账，一次一千，他回头给被骗的妹妹发一百封口。”
“他还让人拍了那些女孩子的照片，威胁她们，那些女孩胆子小又单纯，没人敢去告他。”
玉秀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到后面几乎变成了蚊子大小。
我当初和亡夫决定收养玉秀后，担心她会因为是个女孩，受到伤害或者侵犯，对她格外紧张，稍有差池便乱了阵脚。
所以在性教育方面，我对她耳提面命，教她规避风险，遇到坏人也不要自己憋着，爸爸妈妈会帮助她。
没想到如今的她，居然可以眼睁睁看着王成残害别的女孩。
我大惊失色，对玉秀更加失望，也痛恨王成这种社会毒瘤。
“这五十万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条件。”
我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玉秀。
“你把王成送进监狱。”
玉秀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见此，我冷哼一声，就要关上门。
她急得抵上来，点头应道：“好，我答应，我手里有他的犯罪证据，那个小三也参与了这件事，我可以把他们全都送进去。”
我抿唇笑了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没过多久，市里曝出一起重大诈骗案件。
因为情节太过恶劣曲折，嫌疑犯王成被收押后，遭到全市人民唾弃，甚至有不少其他地区的人在网上辱骂他。
警方还顺藤摸瓜，抓了不少从王成手里买女孩约会的男人。
这种情况不是嫖娼，而是诱奸。
等待这些人的，只会是牢狱之灾。
好在那些女孩的隐私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更多的影响。
我如约借给了玉秀五十万块钱。
要求她在五年之内，把这笔钱连本带利还给我，否则我会把她告上法庭。
五年后，她还清这笔钱。
“妈妈。”
玉秀坐在我对面，嘴唇微动轻轻喊了我一声。
我笑笑：“别这么叫我，我和你，没有什么旧情可念了。”
她点了点头，抿着唇泪流满面。
“我知道的，我宋玉秀这辈子欠您的太多了，这份恩情我还不清，但您放心，我不会拖累您的。”
我不置可否，起身离开咖啡厅。
自此之后，我和她再没见过。
前半辈子我为了她操心操肺，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世界这么大，我得去看看。
我一路游山玩水，没事就拍拍照片发抖音，粉丝越来越多，偶尔接接广告。
在五十多岁的年纪里，活得潇洒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