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的两个儿子也因此断送了性命,门下弟子更是损失了七成以上,真传弟子几乎死绝,这种情况下,您叫我就此收手,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
丅连夏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身体颤抖,冕冠男人却是一脸平静的反问道:“既然事情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你还没有搞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哪里来的怨气?你不应该有怨气的啊。”,冕冠男人沉稳倒酒,摆手道:“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啊,是本座在帮你收拾残局,让你可以好好的颐养天年的啊。”
飒飒飒~
“咔,咔咔咔~”,丅连夏闻言,身上法力流淌,如烟雾般朝四周扩张,将围绕黑影人所制造的法力压制场力推开,咬牙切齿的对冕冠男人开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吧?哈哈哈~”,丅连夏怒极反笑,冕冠男人面前平静,充耳不闻的举起酒杯浅饮一口。
“抛出一个根本不打算履行的承诺当做诱饵,让我们黑杀千影门像狗一样赤心耿耿的任你驱使数十上百年,到了今天,觉得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让我自己跳入火坑之中吗?哈哈哈~”,丅连夏豁然站起,拍手叫好道:“好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这样还能把那些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洒,自己落了个干净,好一个一石二鸟啊,真是好手段,好计策啊!大元帅!”
“你想得太多了。”,冕冠男人不为所动,平静的放下酒杯说道:“你走的太远了,我只是叫你收手,安心休息而已。”
“可笑!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你以为我会就此罢手吗!”
啪~
哗啦~
飒飒!
丅连夏怒声大吼,冕冠男人沉手一拍,将手中琉璃酒杯拍入石桌的同时,更加多的阴影人从四周落下,如暴雨般,将丅连夏围得密不透风,身上法力散发,形成更加沉重的力场,将他再次压制下来。
“放肆!”,冕冠男人头上的烟雾汇聚成浓云,云雾之内猩红雷电,若隐若现,叱喝之声如雷鸣轰响,将丅连夏的身形再按下一分,朗声开口道:“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体谅你的心情,但你敢一而再的放肆!在我卞庄面前放肆!”
“一直对付那些垃圾杂碎太顺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卞庄缓缓站起,高大的身形如同苍穹一般,无边无际,居高临下的看着丅连夏,给他一招既平和又有无尽压迫力的矛盾心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敢在我面前高高在上。”
刷,铮!
卞庄说着,缓缓摆手,围绕在丅连夏四周的阴影人瞬间有了动作,不过却不是朝着丅连夏,而是朝着卞庄刺去。
咻呜!
歘!
就在丅连夏嘴角微翘,以为卞庄还对一切毫不知情,要被自己安插在他身边的阴影人刺穿时,一只巨大的火焰枪却突然从宅院外刺来,如尖针刺豆腐般,瞬间将墙壁穿透,随后余势不减的刺入一个距离卞庄最近的阴影人身体内,在丅连夏惊骇的注视下,被火焰长枪拖拉着撞碎另一面墙壁,被钉在了弱水河中。
“小心!”
“有埋伏!”
“防御,快防御!”,其余阴影人见此顿时大叫起来,但未等他们话音落下,无可计量的巨大火焰枪洞穿厚重的弱水迷雾,从天空之外飞来,浩浩荡荡的练成一片,犹如火雨一般,朝宅院中的阴影人和丅连夏压下。
“火焰雷霆枪!”,丅连夏看着以雷霆为骨,火焰为枪头的巨大长枪从远处飞来瞪大了双眼,可未等他话音落下,那无可计量的雷霆火焰枪已经快速跨越了百丈距离,从视野可及的距离,变成了占据了他们全部视野的位置,带着犹如泰山压顶的巨大力量朝他们刺压下。
咔,砰!
“到底是从哪里射来的!”,丅连夏抬手一抓,压碎了自己脚下地面,沉稳的抓住了一只巨大雷霆火焰枪,但他身边的阴影人却没有他这等修为力量,即使拦住了火焰雷霆枪最后也免不了被长枪刺穿,钉在了地上,或者被拖拉着,冲入了宅院外的弱水河中。
砰!
轰隆隆!
噗,哗啦啦!
“啊!”,地面碎裂之前,弱水高高溅起挥洒大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丅连夏充耳不闻,看着弱水河中漂浮的紫金葫芦,葫芦上浩浩荡荡站立的赤色盔甲人瞪大了双眼,“这,这......”
“......”,比起丅连夏的震惊,卞庄却很是平静的看着他,看着浩浩荡荡,犹如火云一般将宅院四周渐渐围得密不透风的赤龙卫,双手负后,身直如剑。
“该死.....”,丅连夏咬牙切齿,看着卞庄身边七尺之外插满了火焰雷霆枪,但凡接近他七尺的阴影人全被处决,咬紧了牙关。
“真是的,虽然不想和带着那么明显杀意而来的你多费口舌,做些没有意义的解释,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仙修,不会真的对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察觉吧?”,卞庄将拍去石桌中的琉璃酒杯缓缓摄起,对丅连夏不屑的说道:“总之,现在的局面却是不是你所幻想的那样......”
“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以目前的情况,你又几成把握还负隅顽抗?”
卞庄缓缓开口,丅连夏不予回答,因为他很清楚为什么卞庄说的是‘负隅顽抗’而不是自己将他捕获,威胁一众赤龙卫退后,自己逃出生天后再将他击杀。
因为在一众赤龙卫的场控下,自己的这些安插在卞庄身边的部下根本不可能突破赤龙卫的枪围,接近卞庄七尺之内,即使可以,那也会发出惨重代价,并且,那只是第一关,更别说卞庄并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他今天的元帅之位也是自己一步一个血脚印踏上去的。
虽然成为天蓬大元帅之后,因为早年征战的伤,卞庄已经很少亲自下场斗法了。并且成为元帅之后他使用计谋比武力多,身边的护卫很多,他已经很少需要自己亲自下场斗法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亲自下场斗法的机会,但他的修为境界却也没有倒退,不是废的,并且因为大元帅级别的仙国俸禄和供养,他的法力修为比以前犹过之而不及。
如果在丅连夏安插在卞庄身边的这些部下倒下后,他和少数几个部下即使突破了赤龙卫的枪围,接近了卞庄七尺之内,他们也没都是把握打赢卞庄,更别说什么活捉了,而且在那段时间内,在弱水河上的赤龙卫也不会看着,干等着,指不定在他们刚刚突破枪围进了卞庄身时,他们已经登岸了,自己前脚刚和卞庄交手,后脚一众赤龙卫一拥而上,就将自己乱枪捅死,法术联合,轰杀成渣了。
丅连夏不予回答的思考间,卞庄继续对他开口道:“......当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极度紧张的突发情况时,往往会做出一些过度忠诚的手段,而那些手段有时候是我也无法阻止的,这些你是明白的。”
“呃!”,丅连夏闻言明白卞庄的意思双眼瞪大,血丝充盈。
“可是,事到如今,我再出手,这也实在说不过了,所以,本座就给予你最后的恩赐吧。”,卞庄在丅连夏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微笑说道:“有本事活着离开的话,就走吧,我不会拦你们的。”
“只是,下次再见的话,本座会好好和你谈谈,关于这次不分尊卑,肆意僭越的后果。但至少现在,本座放任你们的生死。”,卞庄缓缓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摆手道:“跑吧,逃吧。”
“.....”,丅连夏被一众阴影人护在中心,面色冷凝,随后嘴角扬起一丝阴冷的笑容,对脸上洋溢自信,大有权操天下,生死自在掌握的卞庄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咻,飒飒飒~
丅连夏话音落下,抬手一挥,将一面镜子打碎,绽放出刺眼的渐变涩光芒,晃动虚空,荡漾圈圈涟漪。顿时弱水河之上,虚空扭曲,向宅院凹陷,大量的弱水被压迫得向四周飞升起,如睡莲将花瓣收拢合闭一般,朝宅院拍去。
“啊!”
“快!快!”
“保护元帅!保护.....”
轰隆隆!
哗啦啦!
一众赤龙卫焦急的大喊着,但话未说完,如花瓣闭合般的弱水已经高高拍下,将宅院四周早就崩溃龟裂的墙壁冲散,打在弱水河中,掀起层层叠叠的高扬海浪,即将紫金葫芦上的一众赤龙卫也吹得摇摇晃晃,无所立依。
哗啦啦~
飒飒飒~
数息之后,已经从宅院变成了一片悬浮平地的花园之上,弱水从悬浮土地的边缘似丝线一般拉扯着流下,卞庄浑身荡漾开一层无形屏障,将弱水尽数挡开,保持干爽,看着那倒塌的墙壁,漂浮在弱水河上,慢慢没入河流中的花草和浮木,一言不发。
飒~
哒哒~
“元帅!属下来迟!”
“让你受惊了!罪该万死!”,数道赤色长龙在卞庄身后落下,显化出人形,对他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
“咕噜,咕噜,咕噜~”,卞庄充耳不闻,抬起手中酒壶,直接咕噜咕噜的喝下。
卞庄一言不发的喝着酒,他身后的赤龙卫将领不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快速朝手下吩咐起来:“有弱水的拉扯力!应该还没逃远!”
“快追!”
“是!”
哒哒哒~
飒飒飒~
哗啦啦~
赤龙卫将领留下少数几位赤龙卫和自己陪同卞庄外,其余一众赤龙卫快速领命,骑上紫金葫芦,拿出探法盘,快速寻找起丅连夏等人的踪迹,朝他们追去。
卞庄看着一众赤龙卫驾驶紫金葫芦快速离开,将手中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的嘴壶放下,摇头道:“这什么劣质酒水啊,真是苦啊。”
“.....”,一众赤龙卫面面相窥,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这是大人您自己酒庄产的仙酿,您叫我们派重兵去取’的吧。
“居然败坏了我的雅兴。”,卞庄将酒壶放下,缓缓开口,一众赤龙卫将领急忙拱手请罪:“元帅恕罪,元帅恕罪。”
“哼!”,卞庄鹰视狼顾,面带愠色,回头对一众战战兢兢的赤龙卫将领疾言厉色道:“今天的酒钱算你们的!”
“.....”.....
哗,呼啦啦~
一片漆黑得分不清天上地下,左右前后的空间中,龙败在同样漆黑的河水中流淌着,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河水中流淌着,看着漆黑的一切既不觉得害怕慌张,也不觉得空虚寂寞,直到,一张布满鲜血的面容浮现在他面前。
哗啦啦~
都天成满是鲜血的面容浮现在龙败面前,随后他猛得睁开双眼,用一种低沉似诅咒的声音对他开口道:“将军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啊!将军!”
“我们什么时候要求过你去照顾我们的家人,去帮助施舍他们了啊?不要做那种多余的事情好吗!”
“没错!”,都天成的声音在左耳回答,韦恶来的声音在龙败右耳传入,“我们需要的只是和我们生死与共,一起征战的将军啊!”
“不是那个为了活命,为了苟且偷生,抛弃自己的手下,让自己的手下为自己去死,然后自己苟延残喘,活得那么难看的将军啊!至少我们认识的将军,不是那种懦弱无能的家伙啊!”
韦恶来话音未落,都天成的声音在耳边重叠传来:“到现在你以为你的那种伪善能带来什么改变吗?还有多大用处吗?那不过是你为了感动自己做得亡羊补牢之事罢了!那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那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乌枯死神!被诅咒的鬼仙,灭世魔将,血河之主.....”,韦恶来将龙败以前的外号逐一说出,最后总结道:“那些,就是你和我们见面之前,你的外号,外界对你的评价啊!”
“你是一把刀,一把被诅咒的双刃刀,任何与你有过接触,有关联的,无论是仙民还是仙修,最后即使不是魂飞魄散,也会落得个苟延残喘的下场,不会有什么美好的未来!”,都天成冷冷开口,韦恶来幽怒接话道:“没错,无论是此处去南荒的三十余场战役,还是我们最后的战斗都是如此。”
“啊!我那一辈子都活在不幸之中的我的父母啊!”
“啊!我那可怜的弟弟也是啊!”
“我的姐姐啊!那让她发疯的阴影啊!”
“我曾经美好的一切,我还想回去和我的青梅竹马一起.....”
“......”,叫喊声不断传来,一众赤龙卫的头颅和脸不断从弱水河中露出,对着瘫躺河水中的龙败怒声大喊,鲜血不断流下,顺着龙败的杂乱的头发,滴在他的脸上,慢慢凝聚成一道道血痕。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错啊!都是因为和你有关联,我们才会曝尸荒野,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啊!”
“把对你忠心耿耿,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保护你的部下推入死地是什么感受?!”
“这是什么可憎可恨的行为啊?我们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立刻停止这可笑的行为!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啊!”
吱~
一众鲜血淋漓的赤龙卫面目狰狞的怒吼着,面目扭曲,怒目嘶牙,但随着一声尖锐的木材摩擦声,好似什么老旧的木门被打开一般,也好似打开了那个漆黑世界的阀门一般,漆黑的弱水和漆黑的空间瞬间扭曲,被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朝那空洞灌去,而那些漂浮在弱水河上的赤龙卫面容也被阀门的吸力吸着,顺着空间和流水扭曲旋转着,一同远去,唯有龙败,依旧漂浮着,悬空漂浮着,既不受阀门吸力的影响也不受重力的影响,就这么在半空漂浮。
“唉,郎君由~”,支离破碎,一片狼藉的漆黑小屋之中,一道光芒从门口摇入,暗影猎杀团,明长珉,明长老推门而入,看着瘫睡在神台之上,双脚高抬,似荡秋千一样的龙败,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是在睡觉吗?”,明长珉见龙败没有回答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到神台边,探头朝龙败望去,顿时一双睁开的剑眉星目映入眼帘,与明长珉那瞪得老大的双眼进行对视。
“恩.....”,明长珉看着愣愣出神,瞳孔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丝毫移转的龙败目露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但龙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好似那眼睛不属于他的一般。
刷~
“啊!”,就在明长珉好奇的想再做手势时,龙败快绝无比的伸出双指,刺入他眼睛之中,让他离开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