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
“恩？”，不同寻常的树叶晃动声在耳边传来，沈灵笙的目光从雕刻了身高痕迹的树木移开，闻声望去，立刻发现了一道白色身形闪过，顿时惊讶得睁大了凤眸，“白龙？！”
飒飒飒~
那疑似白龙的身形很快消失，但沈灵笙依照她对白龙的了解还是很快确认了它的身份，急速迈步朝白龙追去，“白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哒哒哒~
飒飒飒~
“嗯!么?”，沈灵笙顺着白龙在树林间的挪动痕迹，蜿蜒着前行，复行数十里豁然发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个身直如剑，发丝随风飞舞，明明在月光星辰之下，但面色却是笼罩在漆黑之中，只有一双重瞳散发骇人光芒与身边那阴影绰绰，仿佛百鬼夜行般的水流和树木阴影相伴的身影......
沈灵笙安静的看着笼罩在星辰月光之下的龙败一言不发，而龙败也回想着那天他与卞庄的决战，愣愣出神。
飒飒飒~
“好了！住、住手！”
“可，可以了.......”
由龙败自己以冲月柳所推演出来的神通法，天阳皓月轮，天仓刺正在快速汇聚，但随着卞庄那低沉的声音传出，他不知道怎么的，手上动作就慢慢停止，随着他金色重瞳中的光芒溃散，他那即将完成的天仓刺更是骤然溃散开。
“恩！”，但天仓刺溃散开后，龙败却没有接到卞庄的雷霆一击，而是在翻滚的仙灵之气之后，露出了他那张带有一丝颓废的平静面容。
“请，不要杀我。”
‘.......！’
轰轰轰~
卞庄平静开口，可话音落下，龙败却感觉内心一颤，好像有无边无际的重力从天空往自己压下一般，让他在惊异之中，一种手脚被无形重力所压，全身发麻无法自控的感觉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这实在是因为现在发生龙败面前的事情太过玄幻，太难以置信了。
卞庄，堂堂天蓬元帅，九神之首，居四圣之位，法陛下元应太皇府府主，仙国一仙之下，万仙之上的存在，居然会对自己求饶？这如此威严刚烈的一位，居然会对自己培养出来的刀，求饶？
并且，还是语气如此平静，好似云淡风轻，认定了龙败不会杀自己的求饶，这根本不像是求别人饶命时该有的语气和态度，这更像是拜托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
轰轰轰~
龙败只感内心如万雷轰鸣，识海波涛汹涌，以至于卞庄接下来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而是垂下了挥舞断枪的手，瞪大了双眼，呢喃问道：“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所以........总之，还请不要杀我.......”，卞庄缓缓开口，龙败只觉得这很可笑，无论是卞庄的行为，还是他自己的行为都很可笑。
一个折磨了对方一生，让对方目前这大好年华都生活在刀和火之中，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神经紧绷的家伙在将要被对方杀死之际，还有脸，还敢以这种平静的姿态祈求对方饶命，而且是一句道歉，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并且，对方却也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居然真的停下了手中动作，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不会是假意求饶，然后在这时候突然发起蓄势已久的致命攻击，将局势逆转。
这实在是很可笑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等生死斗法的紧要关头。
呜呼呼~
‘开什么玩笑！’，龙败咬牙切齿，挥动手中断枪，瞳孔中除了卞庄以外万物皆休，一片漆黑，只有他的身影在重瞳中清晰倒映。
“......”，而在卞庄的视野中，却是除了龙败外一切景物都能在瞳孔中清晰倒映，唯有龙败是一片漆黑如黑洞般的存在。
轰隆隆！
“啊啊啊！”，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龙败运转法力汇聚庞大的仙灵之气，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按下去，庞大的仙灵之气以法器为骨，自身气力为推势，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卞庄压下，将他自己，将他所在空间都压得支离破碎，完全消散。
飒飒飒~
可是，那些只是龙败自己脑海中的想法而已，真实的他却是依旧低垂着手在一片漆黑无光的树林阴影中漫无目的的行走。
‘.....为什么没有能杀掉他？’
‘.....不是没有能杀掉他，而是为什么没有杀他！’，龙败行走着，都天成，韦恶来，还有数不胜数的赤龙卫嘲风军不断在两边浮现，对他开口道。
‘.....因为你就是这种人啊，不是吗？将军？’
‘是啊，一直用为我们报仇，用欺骗，各种各样的理由和画面来说服自己，老是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可一旦到了要真正开始选择的时候，还是忠于了自己的内心啊......’
‘他可能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啊，无论这场斗法的胜负如何，他从一开始就处于不死之地了.....’
‘哈哈，终于还是明白生命的珍贵，找到了生存的意义了啊.....’
‘真是痛苦啊，曾经毫无感情的恶魔发现了生命的意义，被那些东西所折磨着.....’
“哈哈哈哈~”
笑声在耳边回荡，龙败一言不发，拖着仿佛龙尾一样的头发，继续安静前行着。
‘想要我的命的话，给你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不能在这里......’，卞庄的模糊缓缓出现，看着失魂落魄的龙败，低沉道：“想要我性命的话那就来法陛下元应太皇府吧。”
“我不会在这里布置什么陷阵，杀招的，你尽管放心，我只希望你回来这里学习什么是绝对的权利，如果运用那种权利，作为上位者你应该拥有的力量和品质都已经具备了，但如何运用权利这最关键的一点你还没有学会.......”
卞庄看着龙败真诚的说道：“作为仙修，你拥有最顶级的法术，你可以做到在天仙之下，同阶无敌，甚至越级逆伐，可是当你到达了天仙元君境界之后呢？“
”那个东林仙界的顶端之后呢？你还能做到同阶无敌吗？能修至天仙境界的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甚至每一位都是千年，万年一出的绝世天骄，在这种情况下，你有什么信心说自己能一直长胜不败？”
“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可以，但登天梯在千年前就断裂了，天界神座也有万年没有下界传道了，我们不知道上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就算是那些修至半步神座，半步太乙灵仙之位的那些老家伙无法飞升，现在都只能躲在自己的洞天福地中不敢动弹，生怕一出现就被东林仙界的法则压制，被法则天雷劈死.....“
”那么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绝对威压一界的力量是已经不会出现了.....”，卞庄摆手道：“这也就是说，你的上限已经被这个世界给控制住了，你能战胜任何一位天仙元君，可两位，三位，是五六七八位，甚至是两手之数的呢？”
“你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是十余位天仙元君的对手，可.....“，卞庄话锋一转道：”一旦入主了法陛下元应太皇府，那就不一样了！“
”一但，你入主了法陛下元应太皇府，那么你就能指挥百万真仙级别的仙兵，还有数位天仙元君供奉，甚至因为你的地位特殊，你继承了我的所有，就连王族里的那些半步神座老怪物也不得不保你，这种时候，你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别说十余位天仙元君，就算整个正仙盟，整个修仙界的天仙元君一拥而上，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更别说他们根本不敢.......”
卞庄铁面微凝，对龙败压低声音道：“法陛下元应太皇府有天界神座留下来制衡整个东林仙界的手段，支撑天府运转的手段，那是连天界的太乙金仙，星辰级的星君神将都能灭杀的力量......”
“一旦他们敢袭杀你，不，只要他们敢得罪你，并且你的理由足够充分，那么你就可以动用那力量，那连太乙金仙都能击杀的力量，那种力量超越了法力和法则，是接近道的存在.....“
”那样，无论那天仙元君躲到哪里，只要你一动用那种力量，他都难逃一死，无论是多少个天仙元君.....“，卞庄攥紧五指道：”都难逃一死！”
但是龙败依旧一言不发，没有被他绘声绘色的演讲所说动。
“龙儿，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啊........”，卞庄缓缓抬头，语重心长道：“龙儿，你要明白，你在这里杀了我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死以后，第二个天蓬元帅就会出现，就会马上接替我的职位，该进行的事还是会进行，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可是，如果你是随我回到了法陛下元应太皇府那就不一样了，一但你成为了法陛下元应太皇府的府主，那权利巅峰的存在，连帝主也要忌惮的存在，那时你再杀了我就没有谁敢说什么，没有谁敢在这件事上对你指手画脚，大做文章，给你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了。“
卞庄仰头感叹道：”毕竟龙的成长就是要吃龙的，新的龙王必须吞噬老的龙王才能上位，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我一开始收你为弟子，亲自教导的时候就有想过将来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只是你.....”
卞庄说着，摇了摇头，好像觉得自己说得太远了，继续回归正题道：“而且，你可以的话，还可以洗脱自己父亲的污名，振兴家族，再次获得那皇权特许的威名，想想看，法陛下元应太皇府，还有随意调动仙兵的皇权特许，除了军部的仙兵，天府的仙职，东天监的卫监，仙国内部的所有仙修你都能调动，那可是一国之力加身的无上伟力啊.....“
卞庄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到：”而且那是仙国，不是什么世家和仙宗扶持成立的小国，是掌管东林仙界，受命于天，成立天府的至上仙国。正仙盟和修真界也要俯首听御令的仙国！”
“该如何....“，卞庄开口，微微思索了一下，转言道：”是现在杀了我，还是随我回去，在继承了我的名号后，成为法陛下元应太皇府，你自己选吧......”
“可是.....”，卞庄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给龙败一丝思考的时间，语气冰冷的说道：“在这里杀了我是最糟糕的选择。你除了能解心头之恨，一时之快外，再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以后会后悔的，我肯定。”
“在这里杀了我，无论是你还是和你有关联的仙修也好，仙民也好，他们都会遭受永无止尽的追杀，直到他们死亡为止，这一点，我敢肯定......”.....
“住口！”
哗啦啦啦~
卞庄的话在脑海中回荡，龙败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个水潭，看着水潭中再次出现的都天成，韦恶来等一众嘲风军将士，重瞳抖动得越发快速。
“哈哈哈，选择？”
“将军在那时候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
“是吗？那时候的选择不是错误的吗？我以为他会后悔的......”
“哈哈哈，反正最后，还不是因为他我们才全都死在了那片深渊？结果还是不变的啊，因为我们的死去，战争胜利，他们加官进爵，仙国获得更大的疆土......”
“是啊，难道，是忘记了吗？哈哈哈，现在纠结什么啊......”
“恩，是啊，说的对.....”
一众嘲风军将士爽朗的笑着开口，虽然嘴里说的是这种话，但却没有一丝怨恨的意思，随便是谁都能听出那是反话。
“说实话，报仇以后，失去了目标就会变得很空虚的对吧？看看都将军就知道了.....”
“就是，再说了，我们根本就没想过你为我们报仇啊。”
“有些失误，一辈子犯一次就行了，现在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接受吧......”
“是啊，明天会更好，现在是时候改过自新了，重新开始吧，反正我们都牺牲了，何必还浪费我们的牺牲呢？你就接受吧......”
“接受，那一仙之下，万仙之上的地位吧......”
“你们......”，嘲风军将士的话音在耳边回荡，龙败低垂着头，张开苍白的嘴唇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明白.....”
“我并不奢求什么权利地位，什么悲壮传奇，无上伟力，我真正想要的，是在那时候，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给我的一束光而已......”，龙败看着天空，看着那如星辰般缓缓朝自己飞来的彩光蒲公英，脑子里浮现了那个放风筝的小女孩模样，她所带来的光芒，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凤眸中流露的不屈与希望的灿烂，那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小女孩身上所散发的气质。
“还有.....”，龙败呢喃着，回想起一次战役结束后，他躺倒一片废墟中，所聆听到的，嘲风军将士们的谈论。
“哈哈哈，就是，就是啊.....”
“等我回去了，就每天开宴会，啊，想想就太爽了......”，破旧的阁楼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嘲风军将士开口道。
“别做白日梦了。“，另一名嘲风军将士闻言，轻笑着反驳了络腮胡嘲风军将士，摆手道：”且不说你能不能苟活到战争结束。就算可以，那样的话，就算九世积累下来的财产也会被你霍霍光的，再说你只是一个营长而已，就算我们的战线最危险，现在得到的俸禄和未来的赏赐会很多，你最多也只能到底中产较上的世家阶级而已，连一流世家的边都够不上，还天天开宴会.....”
“嘿！你这人，这是干什么啊！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说这些扫兴的干什么啊？都说了那是我的梦想了！梦想你知道是什么嘛？在，梦里想的东西，不一定要实现的，怎么？我做梦不行啊？”，络腮胡嘲风军将士摇了摇头，一直听着他们交谈的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恩？啊华，你的梦想是什么啊？”，络腮胡嘲风军将士闻声没有生气，朝发笑青年好奇发问。
“啊，我嘛.....”，青年收敛笑容，认真的擦拭兵器，平静说道：“我啊，要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还能活着那就好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