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不知从哪里得了钥匙,竟是直接将这间牢房的门给打开。
他一边走近了,一边看了柳夕满一眼,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妥协,你想多了。”
柳夕满却不怎么相信这话,康氏到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几乎没有听夜无尘说起过康家人的任何事。
所以她很确定,殊王府和康氏也是没有关联的。
现在夜无尘能顺利地进入刑部,来到牢房内看自己,他一定是暗中做过了什么,该不会折损了利益作为交换条件,只为保她的平安吧?
柳夕满的心提了起来,她心里涌动着苦涩,明明这段时间,她都已经对夜无尘那么过分了,说的话难听,做的事蛮横,他为什么还是对自己一再地包容,甚至如今,又要为了她淌入浑水之中来。
她低着头强忍住情绪,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着他的腿:“你的骨裂还还没有好,孟公子不是反复叮嘱过,你一定要是好生休养的吗?为什么又随意走动还出了王府!”
夜无尘本来没觉得腿疼,被她一说倒是感受到了些许刺痛。
看柳夕满一脸不赞成地盯着自己,不管是语气还是目光都带着责怪的以为,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撩开衣摆给他看自己藏于衣袍之下的手杖。
“我的腿上用木板固定住了,这手杖也是新定制的,虽然细但很结实,便是走动几步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柳夕满哪能信他的说辞:“殿下每次训斥别人的时候总是冠冕堂皇,怎么自己乱来的时候,就是不知轻重的模样了?孟邵闻可说了,如果不注意说不定骨头直接断了,您真想变残废吗?”
夜无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怎么,柳四小姐之前不是还挖苦本王,说本王已经瘸了吗,现在这么关心我作甚?”
这话让柳夕满有些无奈和尴尬,她咬了下嘴唇,不情不愿地说:“谁让殿下有通天的本事,连刑部的案子都能介入。我如今身陷囫囵,脱不了身,还得仰仗殿下的权势才能脱罪。我一个阶下囚,哪敢再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认清些形势的好。”
临到这种时候,她竟还要心口不一地说这种狠话?
夜无尘低着头,目光浮浮沉沉地看着她:“以前还觉得,柳四小姐做起戏来颇有一些章法,如今看来,倒是越发显得拙劣了。真正仰仗旁人的人,又怎会毫无城府地说出来,说了,就更不可信了。”
柳夕满避开他的凝视,生硬地岔开话题:“我怀疑,谋害了舒怡公主的人是明太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名叫流月。在我去亭子之前,她应当也跟舒怡公主单独相处过。而且她还特意下来告知我和边上的姑姑,说舒怡公主只让我一个人上去,旁人不得打扰。我没有想到这其中有诈,冒冒失失地上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还是很疑惑:“可我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舒怡公主会突然让我去宫里。以我和她是交情,虽说不至于如从前那般对立,却算不得上亲近。她让我帮明太妃置办螃蟹宴,其实是有些古怪。”
“明知古怪,你当日还要急着进宫?为了从殊王府里出去,哪怕前方的是刀山火海,你也毫不犹豫地过去,是吗?”
柳夕满听他这么说,自知有错,不敢吭声了。
夜无尘轻叹了一声:“舒怡公主找你,其实跟你兄长有关。”
“我大哥?怎么回事?”
“柳春深怕你在王府惹得本王不悦,也在想方设法地让你出府,他骗舒怡公主说你成日在房内不肯出门,怕你闷坏了。舒怡担心他因为你的事情跟着烦恼,这才想了个由头请你入宫去。论起这件事来,你跟柳春深,还真不愧是亲兄妹。”
柳夕满难掩懊恼,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也不知是谁那么恨舒怡公主,竟是不顾她的身份也要谋害她。如果真的是那个宫女所为,我猜测她背后肯定另有主谋之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她说出实话了。”
就在柳夕满刚说完,过道之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夕满微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恨不得立刻将夜无尘给藏起来。
但他这么一个身形高挑的人立在牢房内,如何藏得住?
她急切地说:“不好,有人来了,殿下快把帽子戴上。”
夜无尘倒是毫不担心,反而直直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康棣华见到他们,恭敬地向夜无尘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而后,他又对柳夕满客气地颔首示意:“见过柳四小姐。”
“这位大人是?”
“在下不是朝廷官员,只是一介白衣。
夜无尘适时开口,对柳夕满介绍说:“这位就是康氏的棣华公子。今日本王能来看来,还是他设法行了方便。”
柳夕满顿时充满了好奇,不知夜无尘跟康棣华是怎么勾搭上的,可眼下纵有再多问题,也不好当面询问。
只听康棣华继续说:“殿下,那个宫女已经认罪,承认是她在柳四小姐上去之前将舒怡公主给推下去的。认罪书已签,之后,我就会请兄长入宫里呈送给皇上。”
柳夕满大感震惊,这才过去多久,流月就认罪了?
她看当时流月死不认账的态度,还以为她会嘴硬到底,咬死不认呢。
大概是看出来柳夕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康棣华客气地解释道:“在下对那个宫女用了重刑,她受不住,只能承认。不过她始终咬定,是她自己憎恨公主曾欺凌过她,才会忍不住报复,不肯交代背后是否还有指使的人。”
康棣华想到流月面无人色,濒临昏死之际,她都在低声重复着“是我一人所为”,她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么一句,不像是认罪,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殿下,草民已经用了相当残酷的手段,才得到一份认罪书。如果再追究下去,她怕是扛不住,性命不保。那么一来,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惹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