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康棣华这么说，夜无尘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好啊，你便是让她来亲自来劝我，我倒要看看，她会说出什么‘真心话’来。”
……
柳夕满被叫去王府的时候其实有些心神不宁，她虽然当着康棣华的面，说得很是大度，表示自己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支持夜无尘以大局为重来做出决策。
可定下婚约这种事情，即便只是暗中谋划，即便德昌帝不知情便不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不会被旁人知晓，但一想到对方是邵悠，柳夕满说是毫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
也是因为如此，她本是连夜无尘的面都不想见，只让康棣华前去带话。
没想到，夜无尘还是让人来请她过去。
到了殊王府，柳夕满进入夜无尘的书房之前，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想要戳出一个弧度来，不让自己泄露出任何沮丧的情绪来。
她推门而入，发现书房内不仅夜无尘在，康棣华也在。不难看出，他们两已经商议过一轮了，也不知道康棣华有没有将夜无尘给说动了。
柳夕满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夜无尘的脸色，但见夜无尘抬眸，目光幽幽地扫了过来，他的脸上一时分辨不出喜怒，让她心下没底。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殿下，找我来是为了您和邵家的事情吗？”
夜无尘并不言语，依旧是直直地看着她。
柳夕满被他看得竟生出了几分心虚，夜无尘的样子，怎么像是一副她和康棣华联手，将他给卖了的模样？
她赶紧避开了目光，故作轻松地说：“哎呀，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的嘛。权宜之计而已，先前您为了掩饰和柳家的关系，不是还制造了一些假象，让外人都以为，您心中喜欢的人是王紫鹃嘛。那这一回，便当做是故技重施，反正这个办法屡试不爽，灵得很。”
夜无尘轻嗤了一声：“柳四小姐还当真是大度洒脱。”
柳夕满一听他这么叫自己，就顿觉不妙。
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他的秉性，若是最浓情蜜意之际，他会唤自己一声“阿满”，寻常时候，则是像过去一样叫她“柳夕满”。可要是不高兴了，反而会如外人一样，叫她一声“柳四小姐”。
且该说不说，这个称呼听起来，颇有些阴阳怪气。
柳夕满挤出一个笑：“想必其中原委，康公子已经跟您说了。您自己也知道，邵家在此局之中是能够促成东宫和太后周溯等人内乱的关键。这么做，对殿下来说最有利。”
“你只想着对我来说有利，却不想着自己吗？”
被夜无尘这么一问，柳夕满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声说：“其实，这样同样是为了我自己。殿下步步为营，便能压制东宫，打击周溯，总有一日让他万劫不复。唯有他得到报应，我才能心安。我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明明恨周溯入骨，不是也表面上跟他来往密切，答应他以后会嫁给他吗？”
说到这里，她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自己尚能对仇人许下婚约，又有什么立场来阻碍殿下的大事？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夜无尘靠在座椅上，低垂着眼眸，神色有些未明。
康棣华见他们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就忍不住问：“殿下，四小姐说的正是这个道理。从古至今，皇权霸业里本就充满了尔虞我诈，邵家突然搞了这一出，不也是在算计您吗？彼此利用，彼此算计，才是这京城之中的常态，如殿下这样从小就经历过这些的人，当更有体会才是。”
“你们不必再劝了，我知道了。”夜无尘慢慢起身：“今夜，我会请邵将军到杏花楼一叙，详谈此事。”
他随口看了柳夕满一眼：“你到时候，跟在边上旁听。”
“我？”柳夕满愣了愣：“我陪在殿下身边不好吧？殿下难道还想让邵家人知道，我们关系不寻常吗？”
“棣华不用去了，你像他上一次那样，带上纱帽随我过去即可，无需露面。”
康棣华有些意外地看了夜无尘一眼，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却又找不出错处来，只是让人尽快去通知邵锡安一声。
当晚，邵锡安果然低调地从杏花楼的后门入内，被人领着一路低调地去了后院的一间雅房内。
夜无尘和柳夕满提前在房内等着，她特意穿了一件男装，做男子装扮，又带着帷帽坐在这里，来人乍一看到她，还以为她就是上一次的男人。
没想到邵锡安竟不是自己独自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透过纱帘，柳夕满怎能认不出来，她就是邵悠！
一见到邵悠，夜无尘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心中生出一股烦闷。
他面上不显，忍着耐性示意他们入座：“邵将军，邵小姐，请坐吧。”
邵锡安笑了起来：“这么快就跟殿下再见面了，其实今日商议要事，本不该带上小女。可她想要随行在边上侍奉，一定要跟着，我也是拿她没办法啊。”
邵悠今日特意穿了那件从柳夕满的手上抢来的衣裳，不过尺寸还是不怎么合身，连大喘气都费力。只是一想到这样的装扮，能让身形线条显得窈窕，说不定夜无尘会觉得她比那日明艳动人，她还是咬咬牙穿了过来。
柳夕满心里冷笑，想到邵悠在成衣铺子里说的那些刺耳的话，她难免生出了郁气，偏偏在这样的时候，是万不能发作的。
夜无尘淡淡开口：“邵将军，其实本王这次找你过来，是想就邵家上一次的提议，做一些更改。”
邵锡安不由坐直了一些，心道夜无尘这话，听着怎么还像是要反悔，他随即问道：“不知道殿下说的更改，是指什么方面？”
“邵将军想让本王许诺，事成之后娶邵小姐，本王以为，这样对邵家来说并不是最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