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邵闻本来想劝劝他：“皇上，微臣觉得还是先不要找他过来了，免得打草惊蛇。如果洪太医透露给太后的话，太后说不定会另有应对。”
可是德昌帝现在非常激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身体的影响，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可控。
他不满地打断了孟邵闻的话：“打草惊蛇？朕是天子，是整个北雁的皇！难道朕想要做什么，还要顾虑重重，畏首畏尾吗？”
德昌帝的目光都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不过是一个太医，朕想找他来问话再寻常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逼问出他和太后究竟对朕做了什么吗，不问个清楚，朕岂能放过？”
门外，内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皇上，洪太医今日不知是否当值。如果他不在太医院，是否要奴才出宫去将人给带来？”
孟邵闻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内官说：“我刚才是从太医院过来的，洪太医今日的确不当值。既然皇上想要见他，就烦请公公去他的府上将他给带来。不过，公公先不要跟他透露任何消息，如果洪太医追问，你就告诉他，是皇上昨日没有请平安脉，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身体。顾及到之前有几次都是洪太医来看诊的，皇上觉得他可能更熟悉龙体，这才特意让人去请他入宫。”
内官听到孟邵闻的吩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当即表示：“孟大人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去一趟洪太医府上。”
等内官一走，德昌帝还忿忿不平地说：“何必这么给他脸，朕要见他，就算是让御林军直接将他给押进宫，他也不敢违抗。”
孟邵闻只好解释起来：“洪太医是否跟您的病情有关，微臣并不能完全确定，若是误会了很容易伤了君臣和睦。还是等他人来了，再问清楚不迟。”
内官按照孟邵闻的说辞，很快找了洪太医的府上。
洪太医不由一愣，可找来的宫人神色寻常，半点不似作假，加上又是德昌帝亲自召见，洪太医自是不敢耽搁，跟着入了宫。
到了御书房，他没料到孟邵闻也在。
跟孟邵闻示意了一下后，洪太医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心头突突直跳。
不对啊，如果皇上要让人请平安脉，有孟邵闻在这里哪里还需要找他过来？
整个宫闱，谁不知道这位小孟大人的医术最为高明！
所以皇上特意寻他来，一定是有其他要事。
洪太医挤出一个笑，试探地开口：“听闻皇上想让臣给您诊脉？”
德昌帝定神看了他一眼，朝着他伸出手：“是啊，前头几次都是你看诊的，朕也习惯了，你替朕再看看近来如何吧。”
洪太医小心地上前，到底忍不住问：“有孟太医在这里，他的医术在微臣之上，微臣倒是觉得孟太医看得更准些。”
德昌帝压着火气道：“朕不想让孟邵闻看，就要让你看！”
洪太医不敢多言，实则额头和后背都沁出了一层汗。脉象如何，他当然是能看得明白，只是该怎么开口就成了难题。
为了不惹祸上身，他这一次尽量按照实情说：“皇上的身体近来似乎有些堵塞，气息不顺。或许是夜间谁得不好，休息不足，使得精气神欠了些。”
这话跟孟邵闻刚才的结论有几分相似，德昌帝却并没有被糊弄过去。
他一双眼睛刀锋似地盯着洪太医，冷不丁地问：“太后究竟是如何教唆你给朕下毒的，你还不打算交代吗？”
洪太医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
他猛地往地上一跪，哆嗦地辩解：“冤枉啊皇上！臣怎么敢对您的龙体有任何伤害之事？太后也从未跟臣说过什么，还请皇上明察！”
“明察？朕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朕的身体明明数月之前就开始出现问题，可你先前几番都故意遮掩，分明是想让朕的病拖下去！”
洪太医抖个不停，嘴里却不住地说：“臣怎么敢那样做。先前、先前几次，您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亏空的症状，是今日才……”
“闭嘴！”
德昌帝气得抬起脚就狠狠踹了他一下，将人给踹得跌坐在地上。
他指着洪太医怒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太后在合谋什么。她一定是知道，朕容不下周溯，所以想要朕去死，来给她的亲孙子腾地方！”
别说是洪太医，连孟邵闻在身边都听得心惊肉跳。
德昌帝心里的窝火也不知憋了多久，此番一股脑地说出来，简直拦都拦不住了。
任凭洪太医怎么否认，德昌帝都不相信，态度也愈发极端了起来。
孟邵闻似是看不下去了，主动问道：“如果是有人威胁了你，不让你说实话，你也该考虑清楚谁更有分量。太后就算身份在高，可皇上才是天下之主，你不说的话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洪太医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恐，孟邵闻甚至也捕捉到了一丝迟疑。
可他犹豫过后，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地回：“我不知道。”
德昌帝再忍不住，直接走到了洪太医的面前，伸手就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告诉朕，她给朕下得是什么毒！说，说啊！”
洪太医被他掐得眼皮都开始往上翻，孟邵闻想要制止，却被德昌帝吼了回去：“你给朕滚开！他不说是吧，朕今日偏要他的命！”
孟邵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德昌帝彻底失控了。
他有些后悔地想，早知他的反应这么剧烈，怎么都该拦着不让洪太医入宫的。
如今这模样，人怕是没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洪太医被掐得几近断气，他在垂死之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今日会命丧于此了。
他不敢出卖太后，硬是到死都肯泄露一个字。
不过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孟邵闻注意到，洪太医的手指朝着某个方向虚浮地指了指。
孟邵闻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就发现那是香炉里，在燃着龙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