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命人将东西给收了起来,德昌帝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内官。
“太后久居深宫,平日里,可跟什么人有来往?当然,朕指的是一些外人,不是本就在宫里的人。”
内官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那似乎从未有过了,太后娘娘已经多年不和宫外的人来往了,平日里,也都是宫里的娘娘们去她老人家那里请安。要不然,就是皇子公主们会过去,再多的,奴才也想不到了……”
德昌帝面色凝重地暗忖,这奴才说的倒是没错,太后这么多年,素来低调内敛,甚至一些隆重的场合,她都以不喜热闹为由给推脱掉。
无论是谁看来,太后都是一位深居简出、性情温和的人。
所以德昌帝实在难以将她和“紫微专政”联系到一处去。
后半夜,德昌帝想着这件事迟迟难以入睡,以至于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都心神不宁。
偏偏早朝的时候,还有朝臣说起在太庙的事情。
他们并不知道夜里的巨石,却对祭台坍塌一事很是警惕。
“皇上,祭天仪式举办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微臣实在担心,这是天有异象,在隐喻我朝即将不宁啊。既然占卜官说了,会扰乱朝局的人是某个女子,那对后宫的娘娘们,怕是也要多加关注啊。”
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你这么说,莫非是在说皇上会纵容哪位娘娘作乱?占卜官做说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何必先杯弓蛇影上了?”
堂下,周溯听着他们的议论反而稍稍心安了。
他并不知晓昨天夜里那突然落下的巨石上有八个字的事,因此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是在针对太后和自己。
如今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占卜官的话上面,反而忽略了要对祭天台坍塌一事去问责。
这么一来,他就不用背上一个“疏于职守”的罪名了。
等到下朝之后,周溯还是去了一趟御书房,为了昨日的事情跟德昌帝解释。
“皇上,臣想要申请,审讯昨日在祭天台附近的几个小礼官,以防有人心怀歹念,故意为之。”
他这么做,是为了完全推卸责任。
谁知德昌帝却心事重重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谅那几个人也不敢在祭天仪式这么重要的场合动手脚。只怕,这件事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与其追究不舍,反倒浪费时间和精力。”
周溯连忙说:“我们北雁有皇上您这样的明君,一定会越发繁荣昌盛的。您不用过多担心,占卜官所说的话,也未必就实现了。”
但不管他说什么,德昌帝都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溯只当德昌帝是过分迷信,心里有些不屑,就拱手告辞。
他刚出门,就被太后宫内的一个小太监给请了去。
太后听闻了祭天台的意外,生怕这件事会牵扯到周溯,就想叫他过去问个清楚。
周溯也并未多想,就径直去了流云殿。
一见到他,太后就关切地问:“方才你又去了御书房,莫非是皇上要因为昨日的事情惩处于你?”
周溯连忙说:“太后放心,皇上似乎认定了,那是天意所示,而不是人祸,所以连追究都作罢了。”
“天意?哀家可不这么认为……那占卜官贸然说,会有女子颠覆江山社稷,不知为何,竟让哀家心里惴惴不安。”
“您放心,这把火无论如何都烧不到您这里的。今晨在早朝的时候,朝臣之中即便有相信了占卜官预示的人,也都笃定这极可能是皇上日后宠幸哪个女子,以至于被妖妃祸国。而您作为太后,这么些年行事低调,又跟皇上母子情深,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件事会跟您有关系!”
想到德昌帝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太后稍稍放心了些。
她又叮嘱周溯:“不管这是真的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你都要提高警惕。济新王那里,哀家也基本将他给说服了,先帝在时曾和济新王定下君子之约,言明无论何时向他求援,他都会毫无保留地伸出援手,并以一块特定的玉符作为信物。如今这玉符在哀家的手上,只要济新王点头,哀家就可以调动他的兵力。”
“如今,柳夕满身上的三年之约也已经废除,你尽快让周寻来一趟京城,跟宗缘侯府商议婚事,将此事定下早日成婚,从此,宗缘侯府就跟你的命运息息相关。”
太后的眼中涌动着不明的情愫:“如此说来,这占卜之言倒也不算毫无根据。哀家等那一天,真的太久了。”
……
周溯并未在流云殿待太久,就很快离开出了宫。
可偏偏,这件事还是被汇报给了德昌帝。
自那石头显现于世之后,德昌帝让暗卫私下里紧紧地盯着流云殿的动向,交代过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暗卫看到周溯被流云殿的太监请了去,他在流云殿待了一会儿才离开,便将这件事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德昌帝。
若是平时,礼官去面见太后这样的小事,德昌帝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如今,他几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周溯被太后请了去?奇怪,太后让他过去作甚?”
暗卫不由揣摩:“或许是太后娘娘关心昨日太庙所发生的事情,特意将周大人给请去问个清楚。”
“朕的印象里,周溯似乎跟太后见过多次。”
被他这么问及,暗卫有些为难:“微臣对此不甚了解。”
“你们继续盯着流云殿,不仅是太后,连她身边贴身的宫女和太监的去向也要一并盯着。”
“微臣领命!”
暗卫一走,德昌帝靠在椅子上闭目深思。
那“亡储遗孤”究竟是什么人?
夜钦在脑子清醒之前,是绝对没有过儿子的,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若是他真的有孩子遗留于世,也只能是在他变成了痴儿之后。
可一个傻子,哪有女子愿意委身于他,他漂泊在外怕是连性命难以保住,总不至于还有幸能娶妻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