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一道身影敲开了御史台大夫严新的府邸大门。
守门的小厮探出头来看着门外的人:“这么晚了,请问你找谁?”
门外的人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麻烦将此物转交给严大人。这是需要送到御史台的东西,严大人会需要的。”
小厮一听这话狐疑地将包袱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些账本,就不再存疑,直接去了严新的书房将这些给递了过去。
“大人,这是刚刚有人送到门外的,说是您需要的东西,请您过目!”
严新接过来一看,原先不知这是何物,只是随意地翻看了几页,但等到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上面所陈列的,是一家地下钱庄的私账。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后面却列出了一些支出的开销,被用于东宫皇庄!
东宫皇庄,不是太子在宫外的庄子吗?难道说,这家钱庄背后经营之人,居然是太子!
早朝上,这位严大人顶着两只乌青的眼睛上前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德昌帝被那位潘国舅的事情给气得整宿睡不着觉,这会儿同样精神不济,就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不知严卿所奏何事啊?”
“臣要说的事,跟太子殿下以及皇后娘娘有关。”
严新这么一开口,德昌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困意也消散了不少。
“昨天晚上,有人秘密前去臣的府邸,将多本账簿转交到了臣的手上。臣翻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这些记录了京中一家暗庄的私账,里面有涉及到不少放贷的款项。我朝律法有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可这些账目中,放贷所得的利钱,却超过了十分!”
十分?边上的朝臣听到这里,都有些震惊。足足翻了数倍的利息,不是重利债了吗?可这种事很容易造成民生不稳,近年来官府一直在加以管束。
有人忍不住问:“严大人,你说的这放贷一事,跟太子有何关系啊?”
“皇上,臣在账目中发现,钱庄所得到的收益,大多都用在了东宫皇庄之上。这东宫皇庄,是太子殿下在宫外的私产。臣也想知道,为何一个以重利贷为主的经营违规的钱庄,会跟东宫息息相关?难道说,那钱庄,实际上背后的经营之人,竟是太子殿下吗?”
听到严新这么说,德昌帝的脸色铁青。
昨日得知了潘国舅的那些所做作为,他已经恼火到了极点。
本来他还想给太子和皇后一个机会,只发落潘国舅一人,没想到今天,太子就有被人查出来这种事情!
李泽问从队列里站出来拱手道:“皇上,账簿的虚实暂且未知,怎么都得先查清楚吧。其实查账倒也简单,只要账簿上用于支出采买的明细,和皇庄里的物件一一对照,就不难分辨出真伪了。臣愿意协助御史台前去核查!如果是有人故意诬蔑,也能尽快还殿下一个清白。毕竟,违反律法私下放高贷,可是重罪啊!”
严新又补充说:“对了,臣还发现,账簿里有一些进账,备注了泽州。而这些进账,大多作为初始的本金贷了出去,用以牟利。再想到傅侍郎在泽州查到的那些事,臣有理由怀疑,东宫并非对泽州的一举一动毫不知情。”
德昌帝深吸了一口气,连嘴唇都忍不住抖了几下。
这要是真的,分明说明夜无岚对潘国舅在泽州的荒唐行径早已知晓,还纵容包庇,利用潘国舅提供的钱财在京城的暗庄进一步牟利,用于己身享乐。
这若是旁人被牵扯进来就罢了,怎么能是他夜无岚!
他是北雁的太子,是一国的储君,是这天下的后继之君。
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却和外戚一起,对将士和百姓的安危视若无睹,在军械上做弄虚作假!事情一旦传出去,天下人怎么可能再认他这个太子?
果然,兵部的官员率先沉声道:“皇上,这些事情事关重大,还请您务必派人查清啊!如若账簿是真的,太子殿下的作为,实在叫人寒心。”
“李泽问!”德昌帝咬牙切齿地吩咐他:“既然你自请调查,便由你跟御史台一起,将这些账给查得水落石出,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他心梗地补充道:“如果这些事都是太子做的,那他就是德不配位,枉为储君,朕绝对不会姑息!”
德昌帝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要事情属实,太子必定被废!
下朝之后,李泽问就随着御史台的官员一起去了东宫皇庄,按照明细来核对物件。
因为事出突然,夜无岚又被软禁在了宫殿里不知外头的消息,根本来不及给皇庄的人下达指令,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
等朝廷的官员抵达的时候,他们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御史台带人将所有贵重之物都搬到了院子里,一一核对明细。
核对之后,方才发现账目上采买的物件,还真的都出现在了皇庄当中,足以见得账簿不是胡乱编造,而是有所依据,实事求是。
起先御史台的人还担心李泽问会偏袒太子,他主动提出跟过来调查,说不定就是为了疏通关系。
谁知,李泽问半点没有徇私的意思,甚至还仔细翻阅了账簿,找到了几笔名贵珍宝的开支,且这些珠宝并没有出现在皇庄内,他便故作疑惑地问:“该不会,这些东西在宫里吧?还是得让人去清点一番才好,要是东宫查不到,就去皇后娘娘的未央宫查一查。想必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母子情深,平日里,太子殿下也没少孝顺她。”
听到李泽问这么说,御史台的官员还有些意外。
“没想到李大人这么秉公执法,我等还以为……”
李泽问挑眉一笑:“怎么,几位大人莫非觉得,李某跟东宫有什么不寻常的来往吗?这可太冤枉我了,我和太子殿下,私下哪有什么交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