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太后正躺在床榻上小憩,还未醒来,嬷嬷就行色匆匆地来到床边轻声唤了声:“太后,周大人来了。”
周溯寻常时候无召不会入宫,而想要见他,太后每次也一定会寻个正当的理由,从奉昭司将他给调遣过来。
现在周溯不请自来,定然是有很紧急的事情要与太后商量,所以嬷嬷不敢耽误,连太后的午睡都打搅了。
“周溯来了?让他进来!”
太后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用嬷嬷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周溯进门后先是赔罪:“扰了太后的清梦,臣甚是惭愧。”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你,为何突然进宫,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溯走到太后身边压着声音说:“今日臣得到消息,太子已经成功拉拢到了邵家,日后怕是连代州军都要听从东宫的调遣了。”
太后陡然一惊:“你是说邵锡安被太子给拉拢了?这如何可能,邵家人不是一向不会参与这种事的吗?”
“消息错不了,是太子让人亲自跟臣说的。臣其实也觉得奇怪,上一回我陪着太子去邵家时,邵锡安还顾左言他地敷衍,没想到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臣猜测,说不定是跟军需所的成立有关。”
太后当然也听说了军需所的事情,不由眉头紧蹙。
“军需所就是太子跟皇上提议成立的,他想要用这个法子来对付夜无尘和萧家军,想法是好的。可哀家担心,放任下去,朝中更多的武将都会向东宫靠拢。等到太子势大,成为另一个殊王的时候,你就会多一个相当棘手的对手,再难应对了!”
她说到这里,眼底涌动着不满:“而哀家最不放心的,还是济新王会为了他这个女婿不顾与哀家昔日的交情,到了要紧关头和我撕破脸!所以,一旦这桩婚事礼成了,为了如熙的未来,济新王必会力保他……”
周溯试探地问:“那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太子还没有正式成婚,将他给除去?可臣担心,太子一倒,皇上会让殊王成为新的储君,到时只怕没有谁能与之抗衡一二了。”
太后冷冷一笑:“你怕,皇帝就不怕吗?他比你我都要害怕,否则又怎么会竭力扶持太子,打击殊王。真要是太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失去势力,他也不会急着立储的。反正,他又不止那一个儿子!”
周溯沉吟道:“如今在京城的皇子,除了太子和殊王,就是五皇子夜无风了。”
“东宫无人,已经去了封地的皇子谁又能坐得住?大皇子夜平,人在云和郡,四皇子夜无咎在照州,无论是他们当中的谁,都不会没有野心。哀家索性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搅.弄得这朝局天翻地覆!”
“那如果,殊王眼见皇上一直这么防着他,他一怒之下反了。我们会不会就……”
太后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反了,岂不是更好?哀家从他回京第一日,就在盼着他起兵,届时就能有充分的理由集满朝的势力,灭掉这个乱臣贼子了。可惜啊,夜无尘至今岿然不动,甚至抓不到任何对付他的错处,只能先放一放了。”
周溯抿了抿嘴唇:“臣明白了。为今之计,只能先除太子,再促成其他几个皇子争斗不休,耗尽他们的精力。我们则能乘其阴乱,利其弱而无主,蓄势待发!”
得到太后的首肯,周溯若有所思,眼下,太子势头正盛,皇上又颇为纵容,真想要扳倒他,务必得找一个让满朝文武都容不下太子的理由才行!
……
秋雨霏霏。
康棣华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院子,似在发呆。身后的小厮见状,有些好奇地上前询问:“公子在看什么?”
“我在看天色。”他轻声回:“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三日后,曾被兵部那位刘尚书派去泽州探查箭羽一事的兵部官员,总算折返回京。
此前夜无岚去围猎场里探查地形,却遭人埋伏,使得除他之外的所有侍卫全部覆灭,偏偏刺客是谁至今无解。
不止如此,还被兵部意外地发现,用于行刺的箭羽质量有问题,明明兵器出自泽州兵工厂,但大有偷工减料之嫌,这才命人前去彻查。
泽州路远,一来一回竟耽误至今。
早朝上,兵部侍郎傅园直接带着证据上朝。
“皇上,微臣奉命带人在泽州明里暗里地查了数月,幸不辱命,已经有所收获了。”
夜无岚听到傅园这么说,顿时紧张了起来。这兵部的人回来得悄无声息,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他这段日子志得意满,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差点连泽州这么大的隐患都给忘记了,也不知道,舅舅处理妥当了没有?
德昌帝则是连忙对傅园说:“傅侍郎,你快跟大家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臣抵达泽州之后,起先并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带人去了泽州兵工厂,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工厂的库房,找到了一批新制造出来的箭羽。那批箭羽是没有问题的,都跟以往的品质无二,箭杆都是用硬木做芯,外壳则是用竹片拼接。”
这话一出,夜无岚狠狠松了口气。那就好,看来没被他们发现偷工减料的那批货,舅舅肯定都藏得严严实实了!
谁知傅园话锋一转:“很快,臣又找到了当地的驻军表明身份,请驻军的官员带着我们在军中参观,臣观察过军营之中所用的箭羽,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德昌帝“唔”了一声:“那照傅侍郎这么说,泽州兵工厂的生产工序一切如常,当地的军中也没有用质量不过关的箭,就无需朝中再多关注了吧?”
“上次用于行刺太子的那些箭,说不定是京城里的黑心商贩仿造泽州兵工厂的标记做出来的,并非真正产自泽州。朕还觉得奇怪呢,那泽州兵工厂,一直都是潘国舅负责的,他岂敢在这些方面生出糊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