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棣华静静地看着他：“若是我告诉你，王旭会有今日之劫，是因为他得罪了殊王呢？当然了，他如今遭遇牢狱之灾，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是想要试探殊王跟柳家之间，究竟是真的水火不容，还是另有乾坤。通过一本古籍，就试探出我想要的答案，也算值了。”
小厮张了张嘴巴，有些意外地问：“公子，您的意思是，殊王殿下实际上跟柳家的关系很好，并非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恶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殊王殿下为何要那么做？”
康棣华扬了扬嘴角：“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在关键的时候韬光养晦。这京城于他而言，可是虎穴龙潭，不小心一些只会处处受限。”
小厮似懂非懂，又忍不住问：“可公子您一直都在宁远县，又不在殊王殿下的身边。关于殊王殿下暗中的这些安排，您是如何得知的？”
“你可知，这位殿下在八.九岁的年纪，就曾跟先帝提出重视民生、减轻赋税的建议。当时我们已经和南律国开战一段时间，国库不足，活了几十岁的朝臣们都纷纷说应该加强征税，补给军事需求。可不足十岁的夜无尘却说，打仗本是为了百姓而打，是为了让北雁的大多数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但如果为了打仗加强赋税，弄得民不聊生，就本末倒置了。”
小厮跟着感慨起来：“想不到，殊王殿下八.九岁便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实在是了不起呀！”
“虽然当时北雁还是战败了，可雍王一家被送去南律国做人质之后，先帝反而将这个道理铭记于心，开始想尽办法利民惠民，才会让百姓慢慢富足。就是这样一位殿下，如今表现出的，却是对一个女子不管不顾，不惜为了她与昔日有恩的柳家反目。旁人或许会信，但我不会相信。”
“所以公子，您是凭借着对殊王殿下的了解，故意利用王家来试探殿下的态度？”
康棣华眸光轻动：“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夜无尘！他和柳家，当真是将整个朝堂耍得团团转。”
督察司内，王旭梗着脖子喊道：“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是有人栽赃嫁祸于我，证据也一定都是伪造的！有本事，你们让检举的人当面和我对峙。或者找到寿元去，把画押的人拉过来！”
王旭心中明白，此事经不起调查。
但必须要让他们亲自去一趟寿元，否则他绝对不能认下，至少能拖一时是一时。
而这期间，他也能托托关系，打点一番，想方设法把自己给弄出去。
真要计较起来，在寿元时，他所收受的银子其实一大半都给了东宫。
在北雁，传统的做官机制是通过科考在科举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进而有机会加官进爵。
可在地方上，还有一种方式称为“献赋求仕”。
就是一些文人墨客书写歌颂帝王或是皇族的诗词歌赋，只要这些诗词歌赋受到青睐，这些人就有机会被破例提拔为当地的文官。
王旭之前在文翰阁担任重职，也经常会被派遣到各地，帮着太子处理事务。
便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向京城来的官员毛遂自荐，但凡得到了文翰阁官员点头，他们就能在当地谋得一个体面的官职。
而等到回京之际，王旭再将这份名单交给东宫，由东宫正式批复，此事就成了。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先例，一些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哪怕家中子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要给足了银子，都有机会换得一官半职。
但这条路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无异于一条绝路，他们只能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从科考数不清的人当中一步步脱颖而出。
如今被人举报，王旭心中十分挖苦。
在他看来，只要是在文翰阁担任要职，去到地方上总是会有人捧着重金求得官位。
这种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会做，以前身边的同僚们或多或少都往东宫递过名单，连夜无岚这个太子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也没有少拿过名单上那些人的供奉。
为什么现在，就他一人被抓了过来？
陈劝走了过来，相较于王旭的气急败坏，他就显得淡定许多。
“王大人放心，本官已经派人去往寿元，会快马加鞭地将人证带回京城，一定让你心服口服。但不得不提醒王大人一句，本官这两年已经处理过好几起类似的案件，从没有冤枉了谁。连皇上都开始考虑，从今往后应该取消这种献赋求仕的做法，免得有人动起歪脑筋，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得官职。这对于那些悬梁刺股的考生来说，何其不公？”
王旭恼火地说“旁人怎么样与我何干？反正我是被冤枉的！我告诉你陈劝，在你所谓的人证没有来之前，你不能对我用刑。如果你严刑逼供，之后发现只是误会一场，我一定会去御史台狠狠地参你！”
“好啊。我可以不对你用刑，但你必须日日接受督察司的审讯，后面可有一堆问题等着拷问你呢！”
王旭不多时就被带到了审讯的房间，督察司这种地方，吓人的很。
遇上的每个官员都黑沉沉的一张脸，像是要吃人。
王旭片刻不敢分心，一直提心吊胆地应对着。
临近子时，他才被放回牢狱之中关着。
不过督察司的牢房跟其他地方很不相同，被关进督察司的人，其实都没有真正定罪，还不能算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罪人。
因此这里的看管并不严苛，甚至相当松散。
若是真正定罪了，犯人就会被转移到其他对应的大牢当中。
走廊里，值守在此处的狱卒巡查了一遍就回去休息了。
昏黄的烛火中，却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王旭的牢房门外。
这牢房的锁用细长的铁丝，轻而易举就能打开。
王旭本来被审了许久有些疲惫，靠在墙上半梦半醒地睡着。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给抱了起来，一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他悬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