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昌帝听到太后这么说，跟着沉吟问道：“母后，那依您之见，如熙郡主跟京中的哪家公子较为合适。如熙郡主不仅是您的义女，还是济新王的嫡女，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总不能嫁的门第太低，委屈了她。可是……”
余下的话，德昌帝不大好明说。但太后当然知道德昌帝的意思。
可是高门贵府，反而会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不敢随便应下。
毕竟，她过去是准太子妃，险些就要嫁给夜无岚的。
无论哪家的公子娶了如熙郡主，少不了要受到京中非议。
太后幽幽开口：“哀家其实对京中那些跟她年纪相当的公子少爷们不大了解，唯一比较熟悉的，反而是在宫里当差的那个柳家的孩子。柳春深。”
德昌帝眉心一跳，忍不住提醒他：“母后，但柳春深他，先前似乎跟舒怡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他也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吧。”
“舒怡都已经没了过去的记忆，全然不记得她和柳春深的关系了，更不必说她已有了康氏的驸马。柳春深便是存了什么念想，也不可能实现的。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没准让柳春深和舒怡多接触一下，情分就有了。”
嬷嬷在边上小声说：“说起来，奴婢还想起来一件事。前日如熙郡主从外头的粥棚回宫之后，还拉着奴婢念叨，说那位柳大公子人好得很，见她不慎摔着了，还主动上前搀扶住她。奴婢还是头一回，听郡主对哪位公子称道不休呢。”
“竟有这样的事？”德昌帝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太后见他的态度似有松动，冷不丁地朝着嬷嬷看了一眼：“哀家有话，想单独和皇帝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等旁人都退下之后，德昌帝不由坐直了：“母后想说什么？”
“皇上，哀家会有这个打算，其实是深思熟虑的。让柳春深娶了如熙郡主，一方面，能够弥补柳春深对舒怡求而不得的遗憾，给他一个郡马爷的身份，也算是给柳家一个补偿了。另一方面，柳家能因此和济新王交好，对你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德昌帝脸色微变：“母后的心思细腻，朕愿闻其详。”
“你应当知道，济新王和哀家还有先帝的关系十分亲近。只要是哀家出面，他会倾尽全力相助。而柳家不仅手握京郊大营的兵力，掌握着京城防线，对外，在跟南律国的边境驻军之中也有极大的威望。最要紧的是，柳金成他……和殊王很是不合！”
这最后一句，听得德昌帝眸光轻闪：“母后……”
“皇帝，纵然是亲生儿子，一旦有了私心野心，也会威胁到正统皇权。哀家虽然也将殊王当做自己的孙儿来看待，可在哀家心中，最亲近的始终是你这个儿子。哀家自己的孩子去得早，此后就将你视同亲出，当年你登基，哀家明里暗里的，也出了很大的力气，为的就是让你顺顺当当地坐稳江山。”
她的声音是那般的诚挚动人：“皇帝，哀家与你，才是母子一心的！所以哀家哪怕老了，也愿意继续为你谋划。你须得牢牢地抓住柳家、再将济新王给笼络到自己的手中，才有机会跟殊王制衡啊！”
……
从流云殿出来，德昌帝看着天色尚早，就又顺道去了一趟翊荣殿。
近来前朝事务繁多，他不大在后宫留宿，但是只要有空，德昌帝都会抽出时间去苏妃那里坐坐。
苏妃在六宫中的盛宠，可见一斑。
许是心里还想着太后刚才的那番话，德昌帝的面上一直留着一抹怅然。
苏妃多打量了他几眼，温声软语地询问：“皇上是遇到烦恼了吗，为何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如跟臣妾说说，臣妾或许能帮您分担一二。”
德昌帝握住她的手笑了下：“朕刚才去了一趟太后那里，太后昨晚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碰见了湖里的水蛇，收了惊扰，连梦里都受梦魇所困。”
苏妃闻言在心中冷笑，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因为那人手上沾了太多无辜之人的血，杀孽太重，糟了些许报应罢了。
可她心中再恨，面上还是故作关切：“这样啊，可让太医去看过了？”
“太后没有找太医看诊，却是请了位寺庙的高僧过去叙话，那僧人说，若是近来有大喜事能帮太后冲冲喜，会让她的身体大好。而后朕听太后的意思，她想将如熙郡主嫁到柳家去。”
柳家？苏妃垂下眼眸，掩饰住眼里的万千情绪。怎么偏偏是柳家！
“不知太后瞧上的，是柳家哪位公子？”
“还能是哪个？太后认得的，也就是在禁军的那个柳春深了。”
苏妃随即问：“那皇上您是如何想的？”
“太后一心记挂如熙郡主的婚事，如果能让她顺利出嫁，她老人家的心情定会畅快。朕哪怕是为了尽孝，都不能拂了这个提议。”
听他这么说，苏妃就知道，德昌帝已然做好决定了，只怕这一次，柳春深躲不掉了。
等德昌帝一走，苏妃忙吩咐身边的亲信：“立刻着人出宫一趟，找到在柳夕满身边的青辉或是青云，把这件事转告给柳夕满。”
如今夜无尘不在京中，太后这里以“冲喜”做幌子，必是希望事情办得急切。
也不知道，柳家后面会怎么应对？
宗缘侯府，柳夕满还在琢磨太后是否会有后手，门外就传来青云的声音。
“四小姐，苏妃娘娘有话让属下转达给您。”
“苏妃娘娘？”柳夕满顿时打起精神：“她说了什么？”
“太后声称自己受了惊吓，想要京中办喜事来给她冲喜。她向皇上提议，将如熙郡主许给柳大公子，皇上多半是答应了。”
柳夕满猛地起身，气得简直想破口大骂。
这个太后，看来她不仅不满足撮合柳春深和如熙郡主，还分明是想让他们尽快成亲，不肯耽误了。
“速去一趟京郊大营，请我父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