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温歪着头看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向清明的双眼竟染上了丝丝的血红,他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挥手将面前的碗碟打翻,窗外电闪雷鸣,室内安静的有些压抑。
盛君温走到盛君言吃饭的座位,蹲下,捡起稍大的瓷片,光洁的瓷片上映射出他的面容,这张脸与他弟弟真是像啊,只不过他弟弟身上有着从未被世俗沾染的单纯以及倔强到执拗的坚持。
盛君温摸着自己的脸,用力的捏着手中的瓷片,毫不在意瓷片可以把自己的手轻而易举的割伤。
盛君温随手扔下瓷片,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地的碎瓷,抬脚碾了上去,阿言啊,你看,你的哥哥在你眼中是不是就如同这脚下的碎瓷一般?
盛君温突然笑了起来,微长有些卷曲的头发也不再一丝不苟,有些甚至凌乱的散在面容上。
盛君温低头,黑如夜空的眸子突然变得如狼一般狠戾“阿言。”
他说“阿言,你不能这么对我。”
说罢,抬脚向楼上走去,震耳欲聋的雷伴着闪电劈空而下,雨似乎又大了。
盛君言躲在被子里,任泪水沾湿了他的枕巾也毫不在乎。
他心痛的说不出话来,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这样他才会好受一点。
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趁着闪电的光,他看清了是他的哥哥。
盛君温伸手打开了盛君言房间的灯,昏暗的黄色充满的房间,借着微弱的灯光,盛君温看清了哭的迷糊的弟弟。
他伸手擦去盛君言的泪水,柔声说道:“阿言,别哭了,哥哥在呢。”
盛君言控制不住自己扑到哥哥怀里哭的一塌糊涂。
等盛君言安静下来了,却问道一丝血腥味,低头一看,竟是自己哥哥的手流血了,问道:“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盛君温说道:“没事。”
盛君言着急道:“都流血了,我去叫人!”
盛君温拉住盛君言说道:“不用了,我吩咐他们回去睡了,我书房里有医药箱。”
盛君言说道:“我去拿。”
盛君温打量着弟弟的房间,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就默默减少了与弟弟的见面,当然也就没在进过弟弟的房间。
盛君言的房间就如同他的主人一般,书桌上堆满了书,却井然有序,盛君温走过去,发现一本摊开的笔记,看着像是日记,再看日期,是他去桑顺县的前一天。
盛君温来了兴致,凑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下去。
“……哥哥越来越独断专行了,我每每看到他对待嫂子的态度,总会为嫂子心痛,她那般娴静的一人,哥哥怎么会忍心这么对待他?除了冷血石心,我再找不到旁的理由,也许他这个人原本就是心如铁石的吧……哥哥竟问我为何不在意他,我想起,小时我们依偎在一起取暖,不知何时起,哥哥就变了,变得越来越阴暗了,也越来越浸淫在权势里,我讨厌这样的哥哥……”
盛君温看到此处,瞳孔骤然放大,讨厌二字不断的放大。
有人开门进来,盛君言看到自己哥哥在书桌前看什么东西,快步走过去,抽走本子,笑道:“我为哥哥处理一下伤口。”
盛君言像是怕弄痛了盛君温,格外的轻柔细致。
盛君温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被盛君楼扔水里,你和盛君楼打架,我们被王氏罚跪祠堂,夜半我发起了高烧,你脱了衣服为我取暖,那是数九隆冬,阿言,当时你冷吗?”
盛君言不说话,盛君温接着说道:“我们被父亲的敌家绑架,半夜逃出来,我脚崴了,你把我藏好,自己吸引注意,阿言,当时你害怕吗?”
“去学堂上学,我们被盛君楼带着人欺负,骂我们是妾生子,我不服和他们打起来,被他们绑在树上,他们拿石头砸我,你帮我挡住,阿言,当时你疼吗?”
“第一次跟着父亲参加宴会,被人刺杀,有人拿着枪瞄准了我,我没看到,你看见了,冲上来为我挡了一枪,阿言,当时你怕死吗?”
盛君温还要说,盛君言笑道:“哥,包扎好了,不流血了,都是以前的事了,你提这做什么?当时那想这么多,你可是我哥啊。”
盛君温捏住盛君言的下巴,说道:“阿言,可你为什么讨厌我了呢?”
“哥……”盛君言知道盛君温看了他的日记,不免有些尴尬,但是今天的盛君温让他心里发毛,他只想快点把盛君温送走,房间内的空气太压抑了。
盛君温抚摸着盛君言的面容,说道:“弟弟,二房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不扛起来,我们早就死了!你厌恶阴谋诡计,你恶心权势争夺,没关系,我来,你喜欢苏琳琅,她被卖入青楼,我打招呼保护她,你想要读书,我反抗父亲的命令,送你去读书,你喜欢翻译,我撑着明枪暗箭让你有一个舒适的环境,为了你,我不择手段,为了你,我与盛君楼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为了你,我口蜜腹剑,为了你,我学会了尔虞我诈!谁不想沐浴在阳光下?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见到阳光就必须坠入黑暗,凭什么!盛君言!我为你扛起了所有的黑暗!你却觉得我铁石心肠!觉得我独断专行,你可怜赵婉然,可怜苏琳琅,你为什么不用你的悲悯之心可怜一下你的哥哥!”
“哥!”盛君言大声说道:“哥!你不要这么说,嫂子原本可以过的很好,是你一厢情愿!这么对她本就是你的错!”
“我的错?”盛君温大笑道:“我若是不娶了赵婉然?父亲能给我商会?我能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为盛家说得上话的儿子吗!你可怜天下人,可怜所有一切求之不得之事,今天,你可怜可怜你的哥哥,也怜悯一下我吧!”
盛君言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哥,你清醒一点!”
盛君温步步逼近,说道:“盛君言,我从来没有一刻这般清醒过,我们在母亲腹中开始就是一体的,我们是天下最应该不分离的人,不是吗?阿言,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