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起后明月出便将苍云海之事告诉了戚思柔与李仙踪，这二位大概是因为今天打算去见七楼主，都恢复了原来的性别模样，好几天不见这两人如此正常地坐在一起吃早饭，明月出觉得幸福极了：果然戚思柔做女人最飒最美最风情，李仙踪做男人最雅最俊最脱俗！这俩人一起出现最配最绝最养眼！
“既然大郎快到了，那我也收拾一下，月娘，你和郡主也交待好，趁着还没出乱子咱们赶紧赶去建康，不要在这里虚耗精力与时光。”戚思柔干脆地说。
“昨天晚上真的是死了人？”明月出压低声音问。
戚思柔一翻白眼：“你也不用这么小心，街上都传开了，庾家吓得瑟瑟发抖！啊呸！这个庾家也是个筛子，这么要紧的事情这么快就露出来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管的家！”说着，戚思柔诡秘一笑，“你猜死的是谁？”
“不会是郡马吧？”明月出吃惊。
戚思柔呃了一声，摇头：“琅琊王氏你总听过的吧？死的是王家本家子弟，虽然是个庶出，但据说有些本事，是当今皇后的堂弟。”
“嚯！”明月出的眼睛唰地放射光芒，任何一个喜欢历史的人都不会忽略琅琊王氏这四个字，旧时王谢堂前燕，诗句里的王谢世家是中国贵族的巅峰代表，在那个风流倜傥又惊魂未定的年代，那些姓氏代表着古典文人理想化的风骨文采！
对啊！这里是建康！王谢世家的建康！王羲之王献之的建康！
“明月你不必激动，在六合之中非人亦有世家贵族，论血统与风采，不输王谢。”李仙踪含笑解释，“譬如这晋国非人魁首便出自狐族的雪狐世家，雪狐天生擅长法术，又极貌美，也是有名有号的家族。”
“比银狐还厉害？”明月出好奇。
“这不能比。金银奇异，天赋异禀，但若单论实力，血狐、雪狐、青狐也不输。雪狐白家或许你不曾知道，但苏家出过一代妖后苏妲己，她的名号或许在你的世界里也是异常响亮吧。”李仙踪回答。
明月出拍大腿：“太响亮了！”
“你轻点！”屠博衍正在看书，被她这一下吓了一跳，“狐族而已。”
“非人族众，尤其重视血统，因为血统与实力匹配，因此一些洪荒时期便传承下来的家族格外受到追捧。”李仙踪瞥了一眼已经开始嗑瓜子的戚思柔，无奈一笑，继续说了下去，“譬如四象，堪比五臧神皇，这等实力的非人若要下凡，说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
“这么强！”明月出有屠博衍在身，当然知道五臧居民的实力。
“你当南市那蠢物那般头脑如何坐稳？就因为他母族血统出自四象之一的白虎一族。”戚思柔插话，“大概是牺牲了脑子，冯白额打架格外厉害，若不然香家那样的人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魁首之位旁落，从前香家也有极出色的人物，有可能问鼎魁首之位的。”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真正可怕的非人其实很少涉足尘嚣，他们自得其乐，权势地位，他们并不看在眼里。”李仙踪安慰着越听越紧张的明月出。
有了这句保证，明月出放心许多，要不然走几步就遇见个大妖怪巫妖王，一眼看穿她的身份本领啥的，她可受不起！
“李仙踪倒是挺谦虚。”屠博衍插言，“照你说的，他也是人族的天花板了，不是什么上古大妖，还真奈何不了他。”
“可我觉得他自从离开长安，也有点变了，也许是之前长安有那个案子，他没有太多时间修行，反正他来了丹阳城以后，我觉得他挺拼的，一副学霸考验的劲头。”明月出感慨，李仙踪勤于修行，戚思柔忙于经营，简直像是考研党和加班族，她真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混入了奋斗咖的队伍里，就这个气氛也能刺激她好好学习法术啊！
闲谈几句世家血统之后，戚思柔又绕回命案：“那王家子弟死得蹊跷，李天人，你若想插手调查就留在这里好了。”
李仙踪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戚思柔又瞪五郎：“赶紧收拾行李去，明儿大郎到了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五郎扒完了饭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一脸诚恳看着李仙踪：“景云啊，等你查完了就去建康找我们，给你留门！”
李仙踪忍笑点头。
戚思柔哼了一声，起身拽着明月出：“走走走，我把阿七介绍给你，你们肯定合得来。”
七楼主把戚思柔约在了大婶的院子里，这应当就是十二楼在丹阳城的代表处，算不上分公司，可也有几个员工，有些用处。
大婶置办了一桌酒菜，都是些灸烤之物，操持炭火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夜的烤虾孩子。
“这孩子爹娘不在了，跟了我也有几年了。”大婶一脸憨笑，“就当是我的儿子。”
孩子手脚麻利地照顾着几个炉火，不一会儿各类烤物的烟火香气便飘散开来，而七楼主就是踏着这份人间烟火之气走进院落的。
一见七楼主，明月出眼睛便弯了起来：这是个谈不上风华绝代，却也明眸皓齿的女郎，长了一张望之可亲的甜美脸庞，她穿了件箭袖胡服，腰上别着一把镶嵌珠宝玉石的华丽短剑与一个精致的锦囊，行走之间叮叮当当，颇为好听。
总而言之，不管是眉眼气质还是打扮装束，都非常和明月出的胃口：模样温柔甜美，打扮简约但注重配饰，是那种小时候最喜欢的邻家小姐姐形象，放学后遇见会和自己一起凑在小摊前买笔买糖。
嗯，和十二楼主是一路人，怪不得两个人关系不错。
“温柔邻家哥哥和甜美邻家姐姐，这俩人感觉复制黏贴的，舒坦！”明月出满心欢喜，她是相由心生这四个字的信徒，这两位楼主光凭脸蛋气质就占了先天的三分好感，还真的是特别适合做十二楼这样的生意。
七楼主走到众人面前，先对明月出行了礼。
“这位便是明月公主吧？”七楼主一笑，这礼是对尊者的礼，明明姿势那般郑重，却因为笑得够甜，让明月出觉得她既尊重她，也亲近她。
“这位也不简单。”屠博衍评价道。
明月出连忙还了平礼，十二楼是六合的消息组织和媒体，万万得罪不起。
七楼主又向李仙踪行礼，这一回行得是平礼，表情却变得矜持谦逊，分明是说她与李仙踪虽然身份地位上是平起平坐，但她对李天人十分敬仰，不敢怠慢。
明月出对七楼主的好感度便更高了，和明白人打交道总是舒服。
最后，七楼主一把挽住戚思柔，也没半个礼可给，一脸嗔怪：“你也是，那么大的事情不与我知，若我知道又怎会容你吃那等大亏，先把那起子蛛妖啄个干净！”
几人进了院子，七楼主一瞧桌子上的灸物便笑了：“婶子倒是得了十二哥弟弟的真传，这些佐料加得精妙。”
明月出也觉得不坏，晋人好风雅，对食材与烹饪技术追求极高，又爱惨了摆盘，导致总体口味清淡，让明月出这种当年的小吃摊麻辣烫爱好者颇为辛苦。大婶这一桌灸烤之物虽然手法依旧是晋人的火灸，但配着几种酱齑，酸甜咸辣皆有之。更令人食指大动的是一盘火燎大虾，闻着那味道便知是用明国进口的辣椒所炮制，麻辣鲜香扑鼻而来。明月出思念着味道许久，没想到今天托七楼主的福气吃到了。
“这等辛辣之物你少用，我观你经脉气息，阴火虚旺。”屠博衍提醒。
明月出敷衍一声，心说我当年生理期还吃冰淇淋，没在怕的！
几人围坐案旁迎新叙旧，酒过三巡，七楼主便拉着戚思柔去上厕所，久久没回来。
“可是有什么事？”李仙踪有些担心，“丹阳城气息缭乱，可不太平。”
明月出想想两位女郎临走前的表情，连忙阻拦：“小姐妹好久不见，应当是有不少话要说，咱们还是再等等。柔姐不是说么，七楼主武艺高强，法术精妙，轻易不会中招的吧。”
那烤虾的孩子咧嘴笑：“贵人放心，这地方是十二楼主亲自布下的阵法，没有婶娘的允许，连个蚊子也飞不进来的。”
“喔，这么说十二楼主精通阵法？”李仙踪伸手帮那孩子拨弄炉火，“你别边说边做，当心烫。”
那孩子动作熟稔，嘴里也不停：“十二楼主是瀛洲传人，道家子弟，自然精通阵法。”
李仙踪了然，明月出懵圈：“瀛洲？”
“六合之中的道家流派，不仅有李仙踪这样的，还有各类仙山，譬如武当、青城等，瀛洲是海上仙山，自然也是道家一派，只是与李仙踪不同，蓬莱、瀛洲派亦收非人众，若我没有看错，十二楼主应当是海中生。”李仙踪一笑。
“海鲜成精？”
“呃，此言甚是精准。”
“龙女？虾兵蟹将？”
“以我所见，十二楼主身有奇韵，或许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嗯，海鲜。”
“那七楼主呢？不会也是海产品吧？”
“那倒不是，七楼主看着娇憨，却自有风骨巍然，必定出自仙山，又一身清甜淡香，大约是山中仙草芳花，譬如灵芝参茸月草之类。”
“原来是山珍海味组。”
“明月确如阿柔所言，神总结。”
两人正闲话，一回头戚思柔与七楼主联袂而归，见戚思柔眼角微红，一回来就猛灌酒，明月出急忙打岔：“来来！又一盘麻辣大虾上桌了，你们刚才不是说不怕辣吗，试试吧！”
七楼主噗嗤一笑，顺水推舟：“我吃惯了老大做的，自然不怕，但某人么，嘴硬得紧，也不知道这般死撑图了个啥！”
明月出瞄着七楼主的眼风，觉得她意有所指。
果然戚思柔大马金刀地坐下，抄起酒坛子，一甩发尾：“人活一世，可不就是撑住了别趴下。”
七楼主笑容好大：“那可不一定，跌倒了就往前滚，未必就比你撑着膝盖往前走慢呀。”
两人打着嘴里官司，李仙踪自知不好插话，便默默将筷子伸向了那盘虾，刚一抿嘴，便一口咳出来，红了眼眶：“果然好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