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个去!
明月出听了屠博衍这话,头皮就起酥了。
这啥意思?!这是那种,咳咳,那个什么药吗?
屠博衍语气还是那么毫无波动,干巴得像是放在暖气上烘烤了一宿的秋裤:“不是,不过是些助兴之物,是这等人的家常手段而已。”
说话间大郎也逃出生天,几个人回了车上往戚家酒楼赶。
明月出灌了一口桃浆,偷瞄着大郎四郎和五郎,这几位一位继续温柔和煦地说着事,一位冷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位若无其事地磕着瓜子,都不像是中了招的样子。
敢情还真就她一个人太天真,头一回中招不太习惯啊!
“无妨,我不会让你出丑的。”屠博衍继续干巴巴地保证。
此人的确言出必践,他说完就理经运气,一股温厚的暖意蔓延全身,正是明月出之前体验过取名为“来杯奶茶”的那种清心静气咒的功效。
这一杯“奶茶”喝下去,那股不适之感也减轻了不少。
明月出松了一口气,却听屠博衍咬牙切齿:“须得给这恶婆娘些颜色瞧瞧!”
“算了,至少等她帮完忙再说嘛。”明月出安抚道,“咱们正事要紧,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你教我如果用英文骂人。”屠博衍冷然道。
“为什么?你想骂就骂,何必非要用英语骂人,英语也就那么几句脏话而已啊!哪有咱们的语言博大精深!”
“因为不是所谓母语,便不觉有辱斯文。”
“……”明月出决定不搭理屠大神,转向大郎说话,“那个郑婉婉真的会去找人么?”
大郎满脸无奈:“反正她也不过是托请她的裙下之臣,不劳她一分,却让我欠下人情,若不是这般划算的买卖,凭她的人品会应下来?要不是阿柔让我来,你们当我乐意走这趟呢!”
“这位大郎是真个人物,你该好好学学。”屠博衍难得赞许。
明月出呲牙:“我倒也想呢,本来我以为我自己挺聪明的,虽然聪明的不均匀吧,但也是经过事见过人的,和酒楼里这几位一比,我还是回新手村再练练吧。”
她和屠博衍在脑洞里说话,落在别人眼里也就是没吭声跟着走而已,可四郎却时不时用眼睛瞄她:“你来长安有没有惹过什么人?”
明月出一脸懵。
四郎脸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外面的人和景,语气却很严肃:“有人在跟踪你。”
明月出手一抖,刚买的零食都掉了。
“无妨,有我。”屠博衍看她表情都呆滞了,忍不住出声。
明月出呆呆地看着地上沾了灰土的含桃酸角儿,语气惆怅:“长安的樱桃,哦不,含桃,可挺贵……”
屠博衍强忍着没有骂出来。
大郎把他那袋含桃酸角儿递给明月出,四郎也把他的卤香花生给了她。
明月出就在吵吵闹闹的长安街景里开始嚼那个含桃酸角儿。
其实长安的酸角儿和后来明月出吃过的差不多,都是死酸死酸的一种蜜糖腌制的果脯。这含桃酸角大概就是多了点儿含桃酱味道,可是吃起来并没有甜蜜多少。尤其是咬破皮儿咬到果肉的那瞬间,果肉成泥粘在舌尖,瞬间酸味就像是无数羽箭射中味蕾,酸得明月出的脸都皱成了个包子。好在酸味之后甜味尾随而来,再品一品便没有那般难熬。
平时明月出绝不会吃这种果脯为难自己,今天她中招有点恍惚,为了提神才特地买了不加蜜乳的含桃酸角儿。果然吃了以后渐渐打起精神,那股药劲儿的影响越来越小,终于在下车的时候彻底消失殆尽了。
可惜这一路从平康坊到回了酒楼吃完了晚饭,屠博衍都没再理她。于是明月出祭出必杀技——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正巧今天跑得风尘仆仆还沾了满身的脂粉气,她必须洗个澡。
戚家酒楼的员工福利还是不错的,打通了间屋子连着厨房,专门给大家洗澡用。明月出翻转了牌子,放好水,摆好了澡豆,正要脱衣服,就听屠博衍一声低吼:“且慢!”
明月出顿时紧张:“怎么?有人偷看?!”
屠博衍拦她:“你应当穿着衣服洗!”
明月出马上反应过来,嗐了一声,一边脱一边嘀咕:“大神你看开点吧,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就这样,相互迁就一下。再说这也不是我头一回洗澡。还是那句话,你也不能一时半刻修炼得可以隔绝同知同感,习惯成自然,你看我,死都习惯了。你有啥不能习惯我洗澡?”
屠博衍声音有点崩溃:“你为何不能少洗几次?况且便是我修炼得法,也只能隔绝同知不去看你心思,毕竟你我还是两副神识!可同感是因为你我同处一身,除非我昏死过去,否则在离开这个躯壳之前,同感根本无法隔绝!”
明月出可惜了一下,立马又想开了:“那也没办法,就当我们俩是好闺蜜,大学宿舍一起约着洗澡,你帮我搓背,我给你涂泡泡,谁没见过谁啊!”
屠博衍沉默片刻,突然咬牙切齿地提醒:“你大约忘了白天你吃金笼酥,误中那种药。”
明月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当时你也有感觉啊!”
“你给我闭嘴!”屠博衍的声音拔地而起。
“好好好我不洗了我今天先不洗了,我把热水让给八郎他们可以,我洗洗头发去去味道总可以吧?”明月出举手投降,把衣带子系好,又抱起了四喜可劲儿顺毛捏脸,用一种很宠溺的语气安慰屠博衍,“大神乖,下回有这事儿你直接告诉我,我换个日子不就完了。你说的,我的精神力量没有你的强大,我不能很准确地体察你的脑补,哦不,你的心意。”
屠博衍倒是难得就此放了明月出一马,提起另一件事情:“你吃的那个单乳金笼酥出自宫中,酥皮上的点红有御厨印迹。”
“那个郑婉婉的客户群里有宫中权贵?”明月出顺着话猜测。
“只怕不仅如此,能将此物端出寻常待客,这酥于她而言应当并不稀罕。长安权贵面上规矩森严,官宦不可轻易往平康坊取乐,便是取乐,也须得寻郑都知那样有职位的。郑婉婉不过以色侍人,专供肉皮,上不得台面,她如何能常常食用宫中御膳?”屠博衍疑惑,“此事你或可与那戚思柔说说,也许会有些消息。”
“我先跟五郎他们说说。”明月出应下,“有谱了再麻烦柔姐吧。”
毕竟如果把这件事情看作是一个工作,那么总要把事情弄清楚整理明白,才好和领导汇报,拿着一堆碎片堆领导面前,是不是不想留过今年?
戚思柔也的确没理会这个案子。长安春和景明正是热闹时候,游人如织,戚家酒楼生意极好,她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大郎时不时会过问一下,饶有兴趣地看一看明月出做的案情卡片,没过两天就套用在了酒楼管理上。几个郎都哀嚎起来,有了这些任务卡片,他们想偷懒都不能了。
这两天明月出也没有出门,乖乖在后厨帮忙磨米浆做点心,正磨得昏天黑地,五郎搓着手跑来,搡了明月出一拳:“我不是去打听郑婉婉的客人么,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打听到有人在平康坊的宴席上见过库页小娘!”
“裤袋小娘?”明月出懵了,可她马上就想起来,是库页小娘。她和五郎一起写的那个“与酒楼相关失踪人员名单”上,第一个不告而别的人就是容貌漂亮,举止却轻佻的打杂小妹,库页小娘。
和明月出还有点过节的库页小娘。
“她不是跟了那个权四郎?”明月出还记着半个月前那两人是怎么互相拆台的。
五郎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脸蛋,啧啧一声:“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那个权四郎一看就是老手,如何能信?”
“那你得问清楚,权四郎的行踪可不是酒楼的事情,而是牵扯到了四方馆和鸿胪寺。”明月出现在对这些基础设定颇为熟稔,这要感谢屠博衍的填鸭式教学和皮鞭式监督。
送走了五郎,明月出又在房里摆了一会儿她的案情卡片才躺下。
月色清华透窗而过,洒了床前一层薄薄的霜雪似地。明月出吟诵了一首著名的《静夜思》,结果又被屠博衍逮住讲了小半时辰的李白。目前的长安城里李杜都不在,显然还未成名。
“人家哥俩也许还未成年,找什么找啊,大神,我真的要睡了,你饶了我吧!今天讲了李白就算了,真的不能讲杜甫!”明月出求饶。
屠博衍咬牙切齿地喊她:“不许睡!”
明月出从来未见过屠博衍这么不讲理,她略一思考,难不成是白天那药散了也给屠大神留下了心理阴影,难以成眠?
“诶,屠大神,咱们这个关系就不用彼此隐瞒什么了,你中招以后想起哪位女神了呀?”明月出好奇。
“闭嘴!”屠博衍明显恼羞成怒。
“你说你从前身边没有什么女子,连丫鬟都没有。那你游历六合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美人?”明月出本想提一提那个绿茶蛇精,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回去了。
屠博衍没好气地回答:“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这语气好像是有,是谁啊,什么样的?”明月出仗着两人一身,不怕挨打。
“闭嘴!睡觉!”屠博衍的吼声拔地而起。
明月出悻悻然翻个身:“是谁非缠着我讲李白,不让我睡觉的。”
话一说完没过两分钟,明月出就干脆利落地睡着了,只留下屠博衍一人面对漫漫长夜,无法忘掉白天脑子里闪过的丽色画面,甚至还追忆起了前阵子他见过的两个白桃。
画面颜色线条他都看过,温度触感质地他都摸过,睡个屁睡啊!
屠博衍气得想要把明月出叫起来暴打一顿,可最终也只能努力运气,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尽快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