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波斯侍女波儿和红拂女的两番回忆,明月出和屠博衍基本可以确定,不管这龙膏酒是三皇子还是矫魔人谁弄来的,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将蛇卵放入龙膏酒里,仔细挑选了红拂女这样毫无根基死不足惜的孤女下手,等待蛇卵成熟分娩。
至于到底是三皇子蓄意为之,还是矫魔人借刀杀人,此事有待商榷,屠博衍认为可以等一等后续,看看这两个人谁会因为珥蛇蛇卵而受益。
“如果他们两人有人配药,或者开始大肆收购喂养珥蛇的饲料,那么就有分晓了。”屠博衍道,“珥蛇入药,有许多效果,其中一项便是可以强壮房中内事,这一桩符合三皇子的癖好;喂养珥蛇则是富贵炫耀,符合矫魔人的喜好,那么矫魔人必定大肆采购零陵香,这是珥蛇最喜欢的食物。”
“原来如此。”七楼主点头,“这两件事情我们都会注意着点儿。多谢六殿下赐教。”
屠博衍道了声“无妨”便下了线,回到脑洞之中对明月出说:“七楼主看起来也恹恹的。”
明月出嗯了一声:“我问了柔姐,柔姐也不知道。也许是最近十二楼的确太忙。”
屠博衍轻叹一声:“就连我们也是百事缠身,矫魔人一事还未决定,又有珥蛇的事端出来,还有那个谧儿。”
“如今倒是有一个机会,能一口气见到这三个人。”明月出说,“只要我们答应灵玉的邀请,去城主府赴宴。”
三皇子是城主府的客人,矫魔人也应邀前往城主府吃席看舞,而紫和服侍女谧儿作为矫魔人身边第一大侍女,必然也会前往。
“那就去。”屠博衍被激起了性子,“三番五次,我也受够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把珥蛇当做是一种食材,加入鬼神盛宴,会有什么效果?”明月出突发奇想。
屠博衍被这话点出灵光,连个招呼也没打便陷入他的沉思世界里去了。
“好吧。”明月出叉腰,“不管怎么说,我先做好分内事。今晚是数七的第二天,恐怕客人要比昨天多——等等!”
明月出想起什么,连忙转头往外跑拦住了正欲离去的七楼主和五楼主:“那个珥蛇现在在哪里?”
七楼主和五楼主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当时我们俩只关注止血这一件事情,并未留意。”
送客的戚思柔想了想:“我记得我倒水的时候嫌弃那东西碍事,放在架子上了,就在那个壶里。”
“那么珍稀的药材,你放茶壶里……”明月出不知道是该可怜珍稀药材明珠暗投,还是应该可怜那茶壶挨过死胎以后再也不能拿来喝水。
“没,没了。”十三郎找了一圈儿回来,空着两只手,一把薅住戚思柔的袖子,“柔姐!我连厨房烂菜叶子都翻了,没了。”
“算了,没就没吧,那也是个烫手山芋。”戚思柔又不打算拿来卖钱,留着让红拂女两口子看了也是碍眼。
七楼主却想的更多:“这东西连我们十二楼都没听过,这院子里算上左邻右舍,除了月娘,又有谁认得?拿走珥蛇胎之人,极有可能是需要珥蛇胎的人,与那下药之人有关。”
“我有个馊主意。”明月出举手,“那珥蛇胎的血腥味极其重,我们把四喜抱出来让它闻一闻好了。”
四喜的鼻子自然比明月出灵敏,但它的反应却出乎预料。
明月出本来以为四喜这种又馋又懒的肥宅加菲猫只喜欢熏肉烤鸡美人香之类的味道,对浓烈的血腥铁锈味不会有兴趣,谁知道四喜一闻那放过珥蛇胎的茶壶,兴奋异常,嗖地一下从明月出的手里蹿了出去,还没等明月出做出个尔康手的姿势就没影儿了。
十三郎连忙跟了上去。
一猫一人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明月出左等右等,最终还是等不得了,先去厨房给大郎打下手。
数七第二天也是要吃秋盘,大郎见隔壁高家兔妖送来了几大匣子点心,索性省事偷懒,打算开一坛子酒,再往秋盘里放些熏腊卤味。正巧开门前祝枝山拎来一个猪头和一套四个带肘子的蹄髈,明月出帮忙切了两份,一份做凉拌,一份温在火上准备直接趁热吃。
等明月出把凉拌的料汁儿准备好,擦干净锅子准备盛羊肉红花汤的时候,十三郎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身后四郎一脸无奈地拎着四喜,而四喜这只越来越像加菲猫的高贵香家狻猊嘴里则叼着半只烤鸡。
“它闯入了城主府,我因为被柳侍郎拦了一下,没来得及跟上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这货就把珥蛇吃完了,还跑去侍卫休息的群房厨房里偷了烤鸡。”十三郎错着牙说。
“你怎么知道它吃了?”明月出按了按四喜的肚子,感觉没吃多少东西。
十三郎冷哼了一声:“我赶到的时候,它正吃一半呢,你说另一半在哪里?难不成它还留着了?”
“它在哪里找到珥蛇的?”明月出连忙问。
十三郎摇头:“就是这一点没看见,我抓住它的时候是在侍卫群房附近,它应该是找到珥蛇胎,叼出来边跑边吃的。我没来得及拦住它,它就在我眼皮底下把那玩意吞了,又挣脱我跑去偷了鸡,这一路你看着,也吃了半只。”
明月出把四喜拎到自己眼睛正前方,盯着它的肚子:“那也不少东西了,都吃哪儿去了?
四喜不肯放弃烤鸡,又害怕明月出骂它,只能努力瞪大它那双宝石眼来卖萌。
“我再给你添一个蹄髈,过几天去城主府的时候,你能找到你偷珥蛇的那个房间吗?”明月出问。
四喜猛点头。
明月出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威胁它:“如果你忘了或者找不到,今年你就改吃素吧!”
四喜顿时泪眼朦胧。
“好了。”屠博衍上线,毫不嫌弃地把四喜抱在怀里,摸着四喜油光水滑的皮毛,“你们觉不觉得它长大了许多?”
“脑子也变聪明了。”十三郎撇嘴,“还知道跑去群房,那边都是柳家的侍卫,由柳侍郎统领着,怎么也能给我们点儿面子不计较它偷鸡,要不然你看它真的跑到城主的厨房去偷,那个胖厨娘还不打死它?!”
明月出无话可说,把吞下最后一块烤鸡骨头的四喜塞进了云猞背囊里。
当晚的秋盘虽然都是冷食,但恰逢天热,凉拌熏卤配老酒吃得畅快淋漓。吃完以后三两约着出门逛街,万允贞说发现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可以帮忙染指甲,于是姑娘们一股脑儿挤了过去。
那一家的老板娘个性爽利泼辣,一条金黄大尾巴,一口一个“买面油口脂送美甲服务”,让明月出深刻怀疑这一位妖大姐也是镜醒者。
说是美甲,其实六合并没有工业合成的指甲油,自然也做不到真正的美甲造型那般精细。老板娘就是雇了两个小娘子,用花瓣和明矾,沾点儿碎米珠子做装饰。不过这一番功夫倒是快极,不像是寻常的凤仙花染色需要一夜,也不像是美甲店里需要又吹又烤。老板娘说是从寒潭来的鱼熬出的鱼胶,见风就凝固。美甲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给手上凝脂,用的是店里的面脂,自然带有佛手香橼的果香气息。
王神爱喜欢这个味道,手一挥把几个姑娘的帐都给结了。
明月出和戚思柔对视一笑,得,这一次就只买一管口脂好了,下回自己掏钱再来买更多东西。
前半夜思乡大道灯火通明,到了三更天各家商贩和游人才偃旗息鼓。明月出洗漱一番爬上床去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丑时,等由着屠博衍撸猫完毕把四喜也给扒拉睡着,已经是丑时一刻,明月出吹了灯把纱被往肚子上一搭,准备入梦会情郎去。
谁知还没等睡着,明月出便在半梦半醒之中觉察到有个湿漉漉毛茸茸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脸上。
“四喜?别闹。”明月出翻了个身,把云猞皮囊压在了肚子下面。
可那湿漉漉毛茸茸的玩意依旧不肯放弃,在明月出的脸上胡乱地拍着,隐约还有一股可疑的尿骚味。
“四喜的爪子有什么长吗……”明月出迷糊地想,突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对上了一双金红色的眼睛。
那是一只修长俊美的野兽,通身金毛,尾部有虎斑纹路,生着满头雄狮一般的鬃毛,却像豹子一样纤细又健美。
唯一的可爱之处便是尾巴尖儿上的毛炸开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线球,一股怡人香气随着尾巴的摇摆从毛球里逸散开来,那味道明月出十分熟悉,正是加菲猫四喜。
凭着这个毛线球,明月出试探着问:“四喜?”
那只野兽没有回答,反而望向窗外,掀唇呲牙,发出了猫咪发怒时那种嘶嘶哈哈的声音。
明月出顺着那只野兽的视线往外看,乌云之间好像有个灰色的鸟影,想来应当是栩鸟,但这也不是四喜头一次见到栩鸟,食物链来算,栩鸟还是食腐食死动物,四喜怎么看也不应该害怕栩鸟啊!
或者这毛球尾巴狮子豹不是四喜?
“哈——”那只野兽伸出爪子按在明月出的脸上,强迫她扭着脖子望窗外看。
那湿漉漉毛茸茸的感觉和刚才一样,看来把明月出叫醒的的确是四喜。
“摸着是四喜,闻着也是四喜。”明月出嘀咕,“所以怎么看你都是四喜啊!”
“哈!”那野兽站了起来,一只爪子按着明月出的脑袋,一只爪子使劲儿指点着窗外,不停发出“哈!哈!”的声音。
作为四喜的毒唯,屠博衍终于开了腔:“我想四喜这是警告之意,窗外一定有什么令他感觉到紧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