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里的云毅却透过窗户看向父亲,一盏孤灯照亮在书桌前,上头是他日夜赶工的手抄书。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人敲响,夜深了,还有人过来?
云远志扶着门框起身,忍着一身疼,上前开了院门,却见云英和梁忠诺一起将云巧带了来,此时的云巧四肢被绑,嘴中还塞了一块布。
云巧看到自己的父亲,眼泪就来了,呜呜几声。
东屋里的云毅赶紧从屋里跑出来,跑到院门口,二话不说将梁忠诺推开,连忙替姐姐解绑。
云远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脸愧疚的看向云英,说道:“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英子你放心,你娘没事吧?”
“差一点儿就有事了,好在发现的早,可惜了,巧姐儿还不知道人家是拿她当枪使呢,再怎么说,咱们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这个道理她不懂呢。”
“帮着外人欺负家里人,给人家当枪使,还如此愤恨着我们大房。”
云英的语气有些重,但这一次她发现除了云巧还不服气之外,似乎云毅想通透了,没有了以前仇视的眼光。
云远志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没有教好。”
随即云远志回头就甩了女儿一巴掌,已经被解绑的云巧脸颊吃痛,但她不躲不避,反而含泪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打死我吧,左右我没有完成任务,也是死路一条。”
刚要走的云英脚步一顿,她打听到的是云巧只是去卫氏宅院做工,但转头一想也对,卫氏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随意招募外头的人入院做工。
云远志惊问道:“巧姐儿,他们怎么这么要求你,大不了这工不做了,咱们不要这银钱。”
云巧却是苦涩的看着父亲和弟弟,说道:“我那次签的可是卖身契,我身契在他们手中,叫我死就得死,不然这么多的工钱哪儿来的?”
“父亲没干过苦力,又身体不好,弟弟的束脩那么多,还要买笔墨纸砚,就凭着弟弟日夜抄书的活计,哪有什么银钱赚。”
“再说若没有我在中间牵线,他们连抄书的活计都不会给弟弟,所以我若不签卖身契,咱们一家能在阳城生存下去么?”
“家里的田产全部卖掉了,咱们一家再也回不去了,过得如此艰难,我不甘心,我也是如此的努力,为何却不如大房。”
“就凭着大伯娘嫁给了知州,就一家都能住城里最好的府邸么?凭什么?”
云巧的一番话令云远志既气又无奈,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进卖身卫宅,不是说好只是去做个长工的么?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即使上街讨饭,他也不会花女儿的银钱。
一旁的云毅捂了脸,咬牙道:“我明日就从私塾出来,以后不读书了,若因我的读书,而害了姐姐一生,我宁愿不要。”
一家人当真是既可怜又可恨,云英和梁忠诺站在一旁有些怒其不争的看向云巧,将自己卖了,也只有她下得了狠手。
云英叹道:“巧姐儿,你想错了,要想生存,凭着自己的力气自是能生存,而不是走这极端,我们一家就算我娘不嫁到城里,我也有能力在城里买宅院。”
“就说梁忠诺吧,他从小无父无母,不也在城里自己养活着自己长大了,他以前没有手艺之时,仅凭一张嘴,也能在城里街头活下去。”
云英的话显然没有什么用,反而换来云巧的一个白眼。
“对,你们一个个都说生存容易,你们大房一家,做着生意,风声水起,可曾想过我们二房能怎么活?做生意,我们没有手艺,想要讨巧,我们嘴皮子不够。”
“唯一能用上场的,不过是我这个人,我若不卖了自己,我去哪儿谋生去。”
云英听后皱眉,想起先前梁忠诺调查到她有帮人洗衣的先例,于是说道:“那我问你,你先前在成衣铺里帮人洗衣,多少钱一件?”
云巧语气一顿,压着恨意说道:“一文钱一件,一但有损坏,还得赔偿,那样的苦力活,干上一整日,也收不到几文钱的。”
“那可未必,你怎么没有想过承包下来呢,一文钱一件,你花几文钱去杂货铺里买澡豆,兑稀一点儿,便不必用棒子捶打半天。”
“如此一来,不仅衣裳洗干净了,还留着一抹清香,还不容易洗坏。”
云英的提议才出口,云巧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一文钱一件的衣裳,我去花这澡豆的钱拿来洗,我自己洗澡尚且舍不得用,我一天能赚几个钱。”
“不管兑得多稀,我一天下来累死累活的还不如一个苦力工了。”
云英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成衣铺里的衣裳,本来就没有穿过的新衣,多是染颜之类的味道。”
“你用上澡豆后,就有了香味,还能数件衣裳浸泡在一起,洗的时候就轻巧的多,你算算,一天下来会不会数量增加呢?”
“薄利多销,你首先卖的是口碑,你尽心尽力的帮着做了,东家会看好坏,认定你这个人了,才有机会包揽其他的杂活,你志不在洗衣。”
“你或许通过这样的途径认识了这些东家,万一再批一些铺里堆放久了的衣裳,转手卖给普通百姓穿,你不也就来了门路。”
云英三言两语提点得云巧终于说不出话来,的确她帮人洗衣裳的时候,看到过铺里的伙计私下里将压存的货卖给那些贫穷的庄户穿。
她算过一笔数目,一件成衣赚五文,给伙计两文的利,自己也能剩下三文,而做为成衣铺里,对这些压存已久的衣裳,卖价是极低的。
到这会儿云巧才一脸震惊的看着云英,说不出话来。
云毅一脸认真的看向云英,说道:“你说的这生意真的能做?”
云英点头,还多提点了一句:“销这些库存的成衣,还不是最终的目的,你们要是能想法子知道人家布料的进货渠道,指不定还能去买次等布料,自己开作坊做成衣卖给贫穷庄户。”
“放眼整个阳城,有哪间成衣铺里的衣裳不贵的,普通的庄户为何要自己买布做衣裳,而不直接跑成衣铺里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