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身,吃了早餐,毓麟便取出自己的衣裳,教彩凤改装。
彩凤遂对着镜子,先将头发拆开,毓麟立在她的背后,代她梳就一条大辫。
双刀客朱大常何玉琴立在旁边看着,面上都露出微笑。
彩凤等辫子梳好以后,便立起来,脱下她自己的衣服,将毓麟的一件灰色绉纱的棉袍穿上,外面又罩了一件黑缎的马甲,头上戴了一顶小帽,脚下也换上毓麟的缎靴,在鞋头里塞上一大团棉絮。
这样在房中摇摇摆摆地走了一个打转,说道:“你们瞧着像不像?”
窦氏在旁见了,笑嘻嘻地说道:“真像!真像!凤儿,可惜你是个西贝的男子,否则我有了你这样一个好儿子,更是欢喜了。”
彩凤把嘴一撅,道:“男女不是一样的吗?你有了女儿总恨没有儿子,若是有了儿子没有女儿时,你要不要可惜没得女儿呢?”
窦氏笑道:“你不要生气,本来儿女是一样,只要能够孝顺便好了。”
彩凤又走到毓麟身边,和他一起并肩立着,向玉琴问道:“姊姊,你瞧我和毓麟哪一个俊美?”
玉琴见彩凤、毓麟并肩立着,宛如一双玉树,丰姿绰约,无分轩轾,便道:“你们都俊美!”
毓麟把手拍着彩凤的香肩,笑道:“我哪里及得凤妹的俊美呢?”
梦熊早在旁喊起来道:“你们不要在这里比较什么俊美了,早些去吧!”
毓麟道:“大哥,你今天须要做哑子,怎么又开起口来!”
梦熊道:“我又没有和你们到得庙中,此刻为什么便要我装哑子,不许开口呢?”
毓麟道:“无论如何你总该留心些,并且今天我是主人,你是下人,你当听我的命令,否则你就不能同去。”
说罢,又对朱大常说道:“是不是?”
双刀客朱大常点点头。
梦熊道:“啊哟!我是要去的,我做哑子就是了。”
玉琴笑道:“那么你就哑起来吧!”
梦熊果然闭了嘴,不敢说话。
窦氏遂取过一双小皮箧,将自己的双钩,彩凤的宝剑,以及梦熊的单刀一齐放在其中,盖上了交给梦熊,说道:“大公子,请你代我们提着,不要忘记在哪里,并且不要泄漏,晚间我们就要使用这些家伙的。”
梦熊接过说道:“你们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彩凤又将三枝镖暗暗藏在贴身袋里,然后携着毓麟的手,说道:“我们现在是弟兄了,走吧!”
于是毓麟、彩凤、毓氏、梦熊四人和双刀客朱大常、玉琴告辞,走出店门,向九天玄女庙走去了。
梦熊提着皮箧,身上穿了短衣跟在后面,果然像个强壮的男仆。一路问了两个讯,早已走到九天玄女庙的门前。
但见庙门很是高大,油漆新髹,一带黄墙也象最近修理过的,都有新的气象。门前两株遮荫大树,枝叶蔽天,树下拴着几头性口,还有几顶小轿歇在那里。
照墙里放着香烛摊,有许多乡人都从摊上购了香烛跑进庙去。
窦氏对毓麟等笑道:“我们既然前来烧香,不可不买一些了。”
毓麟点点头,四人走到香烛摊边,摊上人忙撮着笑脸向窦氏问道:“老太太,要买香烛元宝吗?这里都有。”
窦氏遂向他们买了许多香烛纸锭大元宝,毓麟付了钱,对梦熊将手向香烛一指,梦熊走上前去了,跟着毓麟等走进庙去。
庙里烧香的人很多,庭中大香炉里烟雾冲天。
四人踱到大殿上,见正中神龛里供着九天玄女娘娘的神像,庄严、美丽兼而有之,旁边还挂着许多彩幡,面前拜垫上有许多乡人正在那里拜跪,早有一个庙祝走过来向他们招呼。
毓麟假作专诚来烧香,吩咐梦熊将带着的香烛、元宝一起交给他。
庙祝一边代他们去烧化,一边对他们说道:“爷们请到后面彩云殿上,去听这里的霞师讲仙法吧。”
毓麟听了,遂和彩凤、窦氏走到里面去,梦熊依旧跟在背后,穿过一个庭心,早到得彩云殿前,果见殿上一排排的坐着许多善男信女,在那里听讲。
正中高坛上坐着一个道姑,姿色也很美丽,只是瞧她的眉梢眼角,很含淫荡之意,口讲手指,向众人说法。
毓麟等立在一边,听她所讲的,都是称道九天玄女娘娘如何灵验,以及吕洞宾仙师的异迹,劝众人信道入教。
至于什么教,那道姑虽然没有讲得明白,但是毓麟自然已知道是白莲教。
风姑娘等无非借此诱惑一般无智识的民众,好教他们归依邪教,使白莲教的声势可以渐渐重张。其时坛上的道姑也已瞧见了他们,一双妖媚的眼睛时时向毓麟、彩凤脸上瞟着。
因为到这里烧香的人大都是些愚笨丑陋的乡人,使她们难动美感。现在忽然来了这一对眉清目秀、珠圆玉润的佳公子,宛如鹤立鸡群,自有一种光彩放射出来。
这光彩便将那道姑的眼光吸引住,动了她的美感,使她不得不偷眼来看。心中也暗暗惊讶,哪里走来这一对美男子呢?几乎使她的说法都要讲错了。
正在这时,殿后早又走出两个艳装的道姑来,其中一个穿绿衣的,便是昨天赛会中所见的那个风姑娘了。
原来风姑娘自从在螺狮谷失败以后,便回到关内,想起师兄云真人在山东播教,潜植势力,不知他那里成了什么局面,遂到鲁省来访问云真人。
找到玄女庙遇见祥姑、霞姑,问讯之下,方知云真人已死在人家手里。谈起情形,风姑娘便料到他们仇人也是双刀客朱大常、玉琴二人了。
祥姑、霞姑本来觉得云真人死后,山东方面缺少主持的人,教务不免因此停顿,便请风姑娘在此代替云真人,暗中进行一切。
风姑娘自然答应,于是白莲教的邪说又渐渐兴盛起来。风姑娘和霞姑等都是生性淫荡,一夕无男子不欢的女妖,所以一方面将邪说去诱惑人民,一面又把艳容去引诱一般急色儿。
那个九天玄女庙,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庄严神圣之地,其实内里却是藏垢纳污,是个香窝艳数,不知害了多少子弟。
然而地方上那些乡愚,正被他们深深地迷惑,拜倒在玄女娘娘和吕洞宾等众仙师宝座之下,求福祷病的忙个不了,谁知道其中的暗幕呢?
有些桀黠之辈,都被风姑娘等花言巧语说动了心,投入了白莲教,希望将来的富贵。
一年以来,收得徒党三四百人,都是附近各处的乡氓,所以潜势力也很不少。
去年她们又在老龙口无意之中遇见了双刀客朱大常,两下厮杀了一阵,双刀客朱大常得乐山、乐水之助,将她们杀退。
她们回庙后大家谈起,那剑秋果然是她们共同的仇敌了。
风姑娘恨恨地说道:“只要我等不死,将来总还有遇见他们的日子,代师兄和瑞姑报仇的。”
近来风姑娘等借着神灯妖符去诱惑人民,又募得款项将玄女庙大加修葺,焕然一新。至于内中的机关,也重新布置一过。
这几天忙着赛会,引动各处的乡人都来进香看会。特地又把玄女庙大大开放数天,三人轮流讲演仙法,招罗一辈信徒来听讲,以便劝他们入教,扩充自己的势力,待时而动。
却不料因此又惹起双刀客朱大常何玉琴等人的注意了。
这一天,轮着霞姑在彩云殿讲法,风姑娘和祥姑一齐装饰着走出来,看看今天有多少人来听讲。恰巧瞧见了毓麟和彩凤一对儿立在那里,正如傅粉何郎、掷果潘安,好多时没有遇见过这种风流美少年了,不觉四道秋波向毓麟等身上射来。
毓麟也已瞧见了她们,却装作不知。
窦氏嘴里却咕着道:“这里的香烟真盛,玄女娘娘必然很灵的。我倒要求个签,问问心事!”
风姑娘听着窦氏的说话,借此机会,连忙和祥姑走上前来,带着笑向窦氏问道:“老太太要求签么?我来领你去。”
窦氏道:“很好,你们两位就是庙中的女师吗,请教法名?”
风姑娘笑道:“不敢,不敢!贱名清风。她是我的师妹,名唤祥云。”
窦氏笑道:“好个清风、祥云,老身等有缘相见,何幸如之。”
于是,风姑娘和祥姑娘迎着窦氏等四人走到大殿上,庙祝见了风姑娘等亲自招待,便上前告诉说窦氏等已在此烧过香了。
风姑娘便又对窦氏说道:“原来老太太等已在这里进过香,有失招待,不胜抱歉。”
窦氏笑道:“不要客气!”
风姑娘又陪着窦氏到神座之前,教别的乡人向旁边让开些,以便窦氏求签。
众乡人见了风姑娘,口中嚷着清心仙子,有的竟向她合掌顶礼,一齐退到旁边去,面上都露着惊异之色,向他们呆呆的看着。
窦氏本来不要求什么签,不过借此要和风姑娘说话罢了,现在弄假成真,只得走到神座前,俯身下拜,取过签筒摇了几摇,跳出一枝签来。
风姑娘忙代她拾起,交给庙祝去对认签条。
窦氏立起身来,风姑娘便和祥姑一齐对窦氏说道:“老太太,请你们到里面去坐着歇息一下吧!”
窦氏道:“多谢清风师的美意,老身等诚心到此,正要观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