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人已露出庐山真面目,也生得很是丑陋,身上已有带子将他两手两足缚住。
不知怎样的会被人家捆住,却不知缚者何人,四望林木丛深,无影可寻。
朱大常也只得不顾,便把那人扛在背上,一手又提着那个皮制鬼脸,回身走转。
却见玉琴横着宝剑正立在墙畔张望,一见朱大常便问道:“得手么?”
双刀客朱大常笑道:“捉来了,可惜不是鬼,却是人,你对付的那个呢?”
玉琴吃吃地笑道:“当然一样的,我要看鬼,却都是人,好不晦气。”
两人说着话一齐跳进墙来,回到原处。
只见李老爹和王阿大提着灯笼,正在瞧着地下躺着的那个矮脚鬼,喃喃诅咒。
原来,朱大常去追鬼时,玉琴也已使开宝剑和那矮脚鬼斗在一起,那矮脚鬼将钢又舞得十分紧急,但他那里是玉琴姑娘的对手呢?
玉琴屡经大敌,区区一人怎在她眼上,觑个间隙。
飞起一足,便将那鬼踢倒,细细一看,那鬼脸也是假制的,便将他缚住,夺去钢叉,丢在地下,高声唤起王阿大和李老爹,说他们已将鬼捉住了。
二人披衣起身,点着灯笼大胆走来,一见不是鬼怪,心中安定。玉琴因剑秋追鬼很不放心,故出来探望的,此时大家讲个明白。
那个假鬼横在地上一声儿也不响,朱大常便扬着宝剑向那长的喝问道:“你们究是何人?为什么装鬼?快快实说,否则一剑两段,断送你的残生,好让你们真地去到黄泉路上做鬼。”
玉琴听说,不觉笑将起来。
那长的一个叹了一日气说道:“该是倒灶,偌大一个奉天城,密布着军警捕役,也由得我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不料跌翻在你们手里,该是我们倒灶了。”
朱大常道:“此话怎讲?”
长的又答道:“我老实说了罢,我姓唐名闾,别号飞毛腿,他姓袁名鼎,别号矮脚虎。我们二人合伙儿到奉天来,专一盗取富贵人家的金银宝物,可称得来无影去无踪,城里不少著名捕快四下缉拿,却没有破过案,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
只因我们盗来的东西须觅一个安稳的所在保藏,若在旅店里,容易露眼,凑巧被我们找到这个东海别墅,地方既幽静,而亦离城不远,对于我们很便利的,大可借此隐置。
怎奈邸中有许多人住着,仍是不便。所以我们想出这法儿,装神弄鬼,闹得他们不安,好使他们避开去。
果然他们禁不住我们俩的恐吓,尽行迁徙而去,我们便得在邸中任意逍遥,白昼睡眠,夜间活动,却不想今晚有你等二人前来。
我们听得人声,疑是城中派来的人,或者事情发觉了,故欲把你等吓走。不料反为你等擒住,又有何说,任凭你们怎样办罢。”
朱大常指着二人说道:“原来你们正是飞行盗贼,故意闹鬼。既然犯案累累,可说今夜恶贯满盈,遇见我们二人,我们也不来伤害你们,明天由城中官府发落罢。”
遂后,把二人两手提起,走到大厅上,抛在一隅,吩咐李老爹和王阿大好好看守着,明晨再说。
于是二人回到室中把手里宝剑插入鞘中,悬挂原处。因为不久便要天亮,二人索性不睡,将炉火添得炽旺,烘火取暖。
玉琴笑着对朱大常说道:“想不到我们今晚破获了一头巨窃的奇案,官府里应该感谢我们的。明天还有那个徐老头儿闻得这个消息,不知要怎样快活呢。我们回乡要紧,明天一早赶路,不要再管这事,免得有无谓的羁缠。只是我要见鬼,鬼却仍没有瞧见啊。”
朱大常道:“我本来不信鬼的,世人都是迷信罢咧。不过方才有一件事倒很觉奇异的,师妹和我起初出来寻找鬼的时候,不是你跳上屋去说瞥见一个黑影的么?”
玉琴点头答道:“不错呀,我是看见一黑影的,你说我眼花,我也只好罢了。师兄问它做甚?”
朱大常道:“我追那飞毛腿的当儿,一时却赶不近身,飞毛腿这个名称果然名不虚传。后来他逃入林中,我进去时,那贼早已给谁缚了跌倒在地,鬼脸也去掉了,我始终没有见过人影。
这不是很奇怪的么?若和师妹所见的凑合起来,可知我们捕鬼的时候,一定有一外人到此。他在暗中助着我把飞毛腿捉住,而且那人的本领只在我们之上,不在我们之下。他能看见我们行事,我们却不能看见他的活动,好不惭愧。”
玉琴拍手道:“对了。明明有人的,我们何不问一问飞毛腿?”
二人遂走出书房来到唐身边。
朱大常问道:“我们有一句话要问你,你逃至林中,却被何人把你拦住的?”
唐闯道:“咦!你问这话?难道不是你的同党么?我也只见一个黑影将我一脚踢倒,动手缚着的。但在你走入之时,却又不见了。我只当你们预先埋伏着的呢。”
朱大常听了和玉琴面面相觑,默然无语,重又返身入室,只把玉琴难住了,不知何人弄此狡狯。
这又是一个闷葫芦,一时无从打破呢。
停一会几天已大明,李老爹早将面汤水端上,又煮了麦粥,请二人用早餐。
二人食毕便要动身,李老爹拦住道:“难得二位前来破了真相,且把著名盗贼捕住,老主人总要拜谢的。怎么便要去呢?”
朱大常道:“我们不用酬谢,急于回乡,便不久留,你们千万将这二贼看守稳妥,一面快去城里通知你家主人,他自会回来办妥的。邸中藏着不少贼赃,你们切不要疏忽。将来你们俩也有功劳,我们从此去了。”便又取出一锭银子给李老爹。
李老爹不肯受,推辞良久,方才谢了收下。又问二人姓名,朱大常道:“我们姓岳,是兄妹二人,到处为家的。这些小事不足为奇,何用留名。”
二人走出室来,见飞毛腿和矮脚虎躺在地上,四只眼睛睁大了,向玉琴和朱大常二人注视不瞬。
玉琴笑了一笑,转身要走。
飞毛腿口里却叽咕着说道:“你们不要得意,须知我们也是奉命而来,红叶村的贾家兄弟是不好欺的,将来有人来代我们报仇雪恨……”
玉琴听了掉转身来问道:“你说什么?红叶村在何处?贾家兄弟又是何人?究竟有怎样厉害?我们也不怕的。”
飞毛腿正要答话,矮脚虎很快地对飞毛腿说道;“老哥,我们死也罢,活也罢,多说什么废话呢。”
飞毛腿被他一句话提醒,便不说了。
玉琴还问道:“快说,快说。”
飞毛腿却变做闭口无言。
朱大常知道他不肯说了,便道:“我们去罢,他不肯说了。”
玉琴恨恨地过去将矮脚虎踢了一脚,只踢得矮脚虎滚了一个翻身,嘴里喊了一声:“痛死我也!”
朱大常和玉琴二人遂回身走出。
李老爹代他们背上包裹,王阿大牵过驴马,一齐送出大门。看他们跨上驴马,将包裹系好,鞭影一挥,向大道驰去。
朱大常口中一声胡哨,金眼雕早已飞来跟着同行。二人回进室去商议如何去报告主人等详情。
且说玉琴和朱大常在路上加鞭疾驰,日中时已进得奉天省城了,在一家饭店里打尖,只听人家纷纷传说城中飞行盗贼连窃户室之事。
二人暗想,停会儿他们便知道快要破案了。
饭毕二人重行赶路,因为途中无事耽搁,所以腊月中旬已回到了荒江。
玉琴见了故乡景物,大有感触。
这一天,恰值有些小雨,“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四句诗可为玉琴咏了。
幸喜奔走多时,大仇已报,能在亡父墓前告一个无罪咧。
当玉琴和朱大常二人走到门前时,各各跳下坐骑。
玉琴指着自己的屋子对朱大常说道:“这就是寒舍,不嫌简慢便请进去。”
朱大常笑道:“师妹还要说客气话么?”
其时玉琴以前雇着的长工陈四正开门走出来,一见二人,初时有些突兀。
玉琴对他笑问道:“陈四,你可认识我么?”
陈四注视了一下,不觉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玉琴姑娘回乡了,容貌较前丰腴得多了,几乎不认得。”
说罢代二人牵了驴驹,一同走进屋中。
家里后园本有一株大松树,那金眼雕好似通灵一般,扑扑地飞到树上去了。
朱大常随着玉琴走到里面,见屋宇虽旧但很宽大。
玉琴一一指点给他看,说这是我父亲静坐的书室,这是我幼时习武的地方,这是小圃,这是花房。又取钥匙开了房门,说这是我母亲的寝室,请朱大常坐定。
邹阿福闻信也来见面,陈四献上香茗,又端来两个火盆请二人烤火。
玉琴吩咐邹阿福把花驴和龙驹好好牵到厩中上料。
陈四又笑嘻嘻地问道:“姑娘出去多时,老主人的大仇可曾得报么?”
玉琴道:“老主人被巨盗飞天蜈蚣邓百霸所害,我寻至塞外白牛山,深入虎穴,赖老主人在天之灵,把仇人诛掉,总算报得杀父之仇了。”
陈四道:“恭喜姑娘,姑娘一片孝心如愿以偿,也不负姑娘昆仑习武的苦功了。但这位爷是谁?是不是姑……”说到姑字却顿住,似乎不好启齿。
玉琴不由两颊微红,忙答道:“这是双刀客朱大常,是我的师兄。多谢他帮助着我,一齐前去复仇的。”
说罢,又对朱大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