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一时无措,想去追救又不忍撇下徐乐不顾。
这一犹豫,那马蹄声,追骂声已相去很远了。
玉龙自知再追也未必能追上,只得弓下身扶起徐乐,但见他吐气微弱,牙关紧咬,心知是被二岛主点了穴位。
于是,玉龙试着在徐乐腋下的渊腋、日月、辄筋诸穴拿捏起来,尚幸“二青蛾”没施重手,也不用玉龙耗费真力辅他推血过宫,过了不久,徐乐竟自解了穴道,幽幽地吐了一口长气。
二人又绕着石谷寻找杨美芹,却一无所获,非但美芹姑娘失踪了,就连三个老魔头也无影无息。
转着转着二人又转回了原处,一阵恶战后又摸了半天,二人着实疲惫不堪。而美芹姑娘没有找到,二人不期然都沮丧委顿,一屁股坐在了石上。
徐乐抚着疼痛的脚掌,怔怔地自语道:“美芹妹没给丢了,却如何是好?”
那声调,已近乎哭腔了。
玉龙心知三个老魔头是专朝着杨美芹而来的,定然会紧追不舍。但眼下石谷幽幽,一点杨美芹的消息也没有,伤心固然伤心,却令人手足无措,因此只能是沉默无语,忧心忡忡。
突然,那徐乐陡地立起身形,用剑指着玉龙忿然哭道:“都是你这家伙不好,不知怎么诱得美芹妹妹没了魂似地,还要同你上江宁。说到底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美芹妹子天真可欺,也未必摸你的底细,焉知你是什么用心?”
玉龙早已看出徐乐不高兴自己与杨美芹处在一起,然而想到这徐乐固然粗鲁,但一片爱护美芹妹妹之赤诚之心却天然可鉴,故尔他强制着怒火,一语不发。
徐乐此时也略感失之过火,想起玉龙适才为自己解穴之事也觉歉仄无趣,于是他一扭头拔腿便走。
玉龙见状吃惊地抬起头来问道:“徐公子此欲何往?”
徐乐头也不回地答道:“找美芹妹妹去。”
玉龙闻之一阵冲动,霍地立起身来:“请等一下,你我一同去寻。”
那徐乐走出了几步陡地回过头来,冷冰冰地说道:“说句实话,我从一见到你心中就十分不喜欢,如今美芹不在了,谁还愿与你同行?”
说罢转身提着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石谷深处走去。
徐乐走后,玉龙又疲又乏,将行囊枕了头,竟卧在石板上睡着了。
待到醒来时已是天明,晨雾弥漫着整个石谷,仰首四壁尽是些险恶狰狞的奇崖怪石,静谧的石谷幽然空寂,回想起昨夜的厮杀,犹自使人心悸难平。
玉龙推开行囊,见玉玺诸物尚自安稳无恙,这才长舒一口。
他走到壁下石间浅流小溪旁掬水洗濯了一番,凉水一冰,尘垢乍去,脑子顿然清爽起来,他坐在石上心中盘算着如何走出这迷谷。
想着想着,他漫然拾起一颗石子,随手向那壁下枯草新发乱丛处扔了过去。
“砰~砰~”
石子击在壁上发出空空之声,玉龙闻之一怔,心知那壁下定然中空有异,一时奇心大发,拎起行囊向那壁下凹陷苔丛藤萝之处走去。
他拨开掩在外面的藤叶丛草,试着用手敲了敲石壁,果然中空作声,便伸手在石壁上下左右摸索起来,陡然于一陷凹处触到凉冰冰的一个铁环。
玉龙心中大喜,运力一拉,“喀~喀~”一阵沉重响动,岩壁下轰然现出一个洞口来,原来是个安了机括的石门。
尽管玉龙已是有所预料,但眼前乍然呈现出一个石洞,却也暗自惊心。
石门内一旁备放着些许松明,玉龙定定心神,取出火折点燃了松明,回身一拉门内铁环,石门悠悠又掩合上了,这才举烛向深处走去。
洞内甬道狭窄仅能容身,玉龙蚓行蛇伏爬了一程,陡然前面豁然空阔,俨然一个大厅呈现面前。
大厅内四壁空阔,正中央兀立着一座石碑,玉龙举烛移近细观,石碑是新刻的,上面赫然写着“大岚山众英杰之灵位”玉龙大出意外,又惊又奇。
猛然,又发现碑基上端放着一个页金镶裹的漂亮铁盒子,火光下闪闪耀眼。
玉龙拿起铁盒左右翻看片刻,随后一按盒上的按扣,蓦地盒盖弹开,玉龙又是一惊,见里面并不是骨灰之类,而放着一卷黄暗的纸。
他展开那纸一瞧,不禁大惊失色,纸上密密麻麻地尽是些人名,上首分明写着“大岚山天盘地座图”几个字。玉龙陡然想起去年遇到吕葆中时在屋中窃听,曾听到院中“叶氏二猫”等提到了这么一张图。
火烛下他细细观看,这张图纸张粗劣,字体随便,许多处都有墨污之迹,显然是一张草稿或者副本。再一细看,发觉图上有些名字被朱笔圈了,朱墨尚新,似是才圈不久。
被圈出的如吕葆中、施尔远、叶氏二兄弟等,当他寻到袁天明的名下时,骤然脸色大变,两眼发直了。就见,那纸上的名字分明也被朱笔圈了。
玉龙半年来一直耿耿于怀不敢相信的事今日终于成了现实,他知道图上被后人朱笔圈了名字的必然是叛逆内奸一类。
由此看来,那夜叶伯玉所言绝非虚假,想不到自己那一向忠厚慈祥的生父果然是出卖大岚山好汉的叛贼,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玉龙恰似五雷轰顶,眼前一片发黑,身子一软,“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才幽幽地缓过一口气,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此刻他什么部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一念大师死前嘱咐董克昌与洞然立即去寻生父袁天明,原来二人并非来通知的,而是肩负着惩罚叛逆之使命。
怪不得,在龟峰山义父从来都是闭口不提自己的生父和过去的往事。
原来,一直隐瞒着如此一件泼天大事。
如今义父与洞然大师两位能够理解自己衷肠的前辈已不在人世,叛逆后代这个污点黑锅自己是背定了,只是自己一腔苦衷烦恼再能与谁倾诉?
玉龙越想越悲,霎时心如死灰,冰森森的青龙剑不知不觉横在了颈上。
昏昏噩噩之中,猛然他的目光触到了那放在地上的行囊,火灼了似地怦然一阵心惊。
“当啷!”一声手中青龙剑落在了地上。
玉龙心里暗自骂着自己太软弱,想起义父寒雨抚育自已十几年的良苦用心及洞然大师临终之托,如今义父之仇未报,大师之托未酬,自己怎能这般自暴自弃,不明不白地默默轻生?
想到此,他不禁跪倒在石碑前,暗自祈祷以求众英灵的宽恕,同时也暗下死誓,决心以自己的行动来洗刷上辈留下的耻辱。
经过这一番折腾,玉龙倍感委顿饥乏,便拿起了碑基上供着的馒头,虽然冰冷,倒也新鲜,看样子是一两天内才上的,加之腹肚空空,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吃着吃着,玉龙发现那角落里放着一个硕大的壶形油灯。
过去一提,油壶中尚有大半的油,光景点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眼看松明将烬,必须留些回路上用,于是他灭了火把将油灯点燃。
这时,玉龙紊乱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些,倚在碑下环顾起石厅来。
从这大油灯来看,过去分明有人在这里长时间地居住。而这石洞的主人显然与大岚山有关,要么就是当年大岚山活下来的英雄,起码也是个英雄的后裔,并且这人就住在附近,每隔一段时间必来此焚祭,因为碑前尽是些纸灰残香。
玉龙沉思走神,不小心肘拐一碰那铁盒,“当~”地一声铁盒落地,玉龙一怔才要去拾,忽然耳听“嗤~嗤~嗤~”一阵微疾的声响,分明是极其微小的梅花针一类暗器破空之声。
玉龙一机灵,只见一旁石壁上竟钉住了几撮钢针,力道之强竟然牢牢钉在石上,玉龙霍地跳起身来按剑回顾,却再没响动,也不见人影。
猛然玉龙看到那掉在地下的铁盒,不觉恍然大悟。
只见盒内又弹开一门,从里面跳出一卷书来。
玉龙这才知道原来铁盒中下面尚有一层夹板,那毒针竟是从里面激射出来的。
不由心叫惭愧,幸好自己没有去动那下面的开关,否则此时定然毒针洞胸,在劫难逃了。
当他眼光触到那卷书时,不觉怦然心动,弓身拾了起来,灯下一看,不由大惊。
只见那书皮上写着《六阳九阴天龙易筋秘籍》,翻开来一看,里面尽绘着些裸体男子,浑身经络穴道尽皆详注,心知是一本导引练功之书。
玉龙只觉一阵耳热心跳,他深知窃学他人之艺是最不光彩的,正欲将书放回铁盒,但好奇之心又使他住了手。
深究那藏书者之意,将此书与《大岚山天盘地座图》合放于一盒之中,此籍显然与大岚山众英雄有关。自从龟峰山劫难后,玉龙独闯江湖,这才深感自己武功尚浅,日后为义父报仇及保护玉玺必然要遇到许多强手,武功不高如何能成功?
莫非,苍天有眼?暗中冥冥赐此秘籍与我?
想到此他又重新跪在灵碑之前,祈祷发誓:“大岚山众位英灵在上,晚辈董玉龙得天赐垂青,得窥此宝籍,晚辈愚钝欲学此书中之秘木,但得艺成必效仿先辈,若有一丝不忠不义,天神共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