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笑了一笑,说声:“来了。”
一镖向小香脸上飞来,其势甚疾,小香急避时,鬓边带着的一朵红花已被击落,那镖恰从她的颊旁拂过,把小香吓了一跳。
佩韦看着,对慕兰说道:“相差毫厘,真险啊。”
慕兰笑了一笑,却不说什么。
怎知道这一镖程远手里尚让三分的呢?小香避过了程远的三镖,只吃了一个虚惊,没有受伤。现在要让她发镖了,心中暗暗欢喜,向地下把三枝镖一一拾起。
程远对小香说道:“三发不中,自觉惭愧,请姑娘高抬贵手吧。”
说毕,回身便走,小香跟着追上去,觑个亲切,一镖发出,不偏不斜正向程远头后飞来。
程远听得后面风声,回过头来,伸手一按,早把小香那枝镖接在手中,向地下一抛。
小香见自己第一枝镖已被程远接住,不由两颊飞红,心里又羞又恼。
这时,候程远已跑到草地尽处,回转身跑来,恰和小香相对,小香迎上去喝声:“看镖!”
把手向左边一声,手中的镖却没有发出,等到程远向右边避让的时候,呼的一镖,照准程远的头上飞至。
程远避了一个空,知道中计,跟手小香的镖已飞到脑门,不及回身接镖,只得索性望右边一倒头,小香的镖恰巧从他耳边拂过,落在前面草地上去了,佩韦在旁不禁又喊一声:“好险啊!”
慕兰暗暗代程远捏把汗,程远险些儿中了小香的镖,想小香果然厉害,便不敢大意。
小香以为这一镖总可击中程远的了,谁知又落了个空,心里说不出的万分焦急,于是聚精会神的想怎样再发第三枝镖。
二人在草地上绕了个圈子,程远从西面折到南边,恰和小香成一三角形,十分接近。
小香心生一计,并不跟着程远追去,很快地扭转身一镖从横里向程远胸口飞去,程远跑得快,那镖已横飞到他胸前,不及缩身停住,只用手一擦,那枝镖又到程远手中,这样小香的三镖也没有击中程远。
程远以为比赛终止了,便笑嘻嘻地说声:“完了,小香姑娘的镖法真是不错。”
缓步望慕兰那边走去,忽见慕兰神色很惊惶地对他说道:“背后镖来了!”
心里一惊,连忙回头一看,果见一枝镖已飞到自己的颈后。
这枝镖是出于程远不料的,幸亏慕兰喊了一声。
程远虽不能用手去接,赶紧把身子向右边一躺,滑了一个筋斗,才把那枝镖让过,爬起身来,回头对小香说道:“我们各发三镖,且喜各未命中,彼此无伤,以为幸事,不料姑娘三镖发毕,又来这么一镖,险些儿着了你的道儿,难道这也是比赛吗?”
小香脸上涨得通红,嗫道:“我知道程先生躲避的工夫很好,所以又发了一镖,本是试试你的,果然被你让去了。”
此时,佩韦、慕兰、小玉一齐走上来,佩韦从地上抬起小香的那枝毒药镖,双手还给小香道:“香姨,请你收藏了吧!你这一镖真是飞得出人意外的,若没有兰姨在旁呼唤,那么程先生一镖定要中毒药了,岂不危险?”
慕兰也冷笑一声道:“妹妹这一镖放得出于范围了,我不得不喊程先生防备,否则不是我们太对不起他吗?”
韩小香见众人都对他说话,自知理屈,无言可以掩饰。她本来放这枝镖是有心要伤害程远的,却不料慕兰眼快在旁喊了一声,以致被程远让过,心中更觉一气,只得说道:“我自知理屈的,幸亏程先生没有受着丝毫之伤,很对不起程先生。”
说罢,穿上外衣回身便走,众人也让他走出园去。
程远带笑对慕兰说道:“我要谢谢慕兰姑娘,方才小香姑娘的这枝镖,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我完全没有防备的,若没有你在旁喊一声时,恰巧中在我的后颈,我还能有活命吗?”
慕兰道:“小香此次要求和程先生比镖,我料她不怀好意的,所以我对她很注意,她果然下起毒手来了。这样暗算人家是极不应当的事,使我们对于程先生都有些抱歉。”
小玉说道:“小香妹妹怎么存心伤人,不知她因何事而和程先生为难?”
程远道:“大概前天我们打从碧浪湖回来时,她拾石投鸟,我一时高兴也显了一些小小本领,遂引起她嫉妒之心了。”
佩韦向慕兰脸上瞧了一瞧,说道:“恐怕没有这样简单的吧?”
程远此刻也有些觉得,把手摇摇道:“我们不要研究了,好在我没有受伤,她自己也很惭愧了。”
于是,佩韦收拾起地上的铁镖,程远披上长衣,一齐走出园来。
晚饭时,小玉不见小香出来同吃晚饭,遂教女仆去唤她,女仆回报小香姑娘有些腹痛,不进晚餐了。
小玉、慕兰见小香如此态度,心里都有些不悦。
黄昏时,慕兰和小玉谈了一回话,告辞回房,熄了灯,解衣而睡,但是睡倒了枕上不知怎样的精神有些不安,一时不能入梦。
想起了日间程远和小香比镖的一幕,程远的本领确乎比小香高强一些,他发的镖都是很随便的,明明无意伤害小香,而小香所发的都很厉害,程远避让得巧而且快,没有被她命中,后来这一镖,我瞧见小香从她的镖囊里拿出来向程远偷发的,我不得不喊他提防了。
小香所以发这种狠心,要将程远置于死地,是大有深意的,她对于我的样子不是也有芥蒂吗?哦,大约她对于我和程远的姻婚很有些嫉妒之心,但是一则大家是亲戚,二则我为了她远离家乡,她反这样对待我,岂非太狠毒呢?
她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气恼,更不能睡觉,好容易挨到三更时分睡着了,忽又梦见程远和小香正在后园比镖,小香一镖飞去,正中程远的头颅,仆倒在地。
心里一吓,吓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时方知是梦,感觉安心,但是心头上兀自突突地跳跃呢。细想梦景又觉不安,忽听窗边好象有人在那里轻轻地拨动了窗,心里一征,连忙悄悄起身下床,黑暗里摘下床边挂着的双刀,伏在床后,一声儿也不响。
一会儿,窗已开了,窜进一个苗条的黑影来,经奔床前向自己床上一剑砍下,只听拍的一声,砍了一个空。
慕兰娇喝一声,从床后跃出时,那黑影因为一击不中,早知不妙,已回身跃出窗去。
慕兰跟着跃出,见那黑影正在前面屋上很快的翻过屋脊去,慕兰运用夜眼一看,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小香。
慕兰既知刺客就是小香,却不好追赶了,在屋上呆了一呆,同时对面的黑影也不见了。
她冷笑了一声,回到房里点亮了灯,坐定后暗想,天下惟有人心最不可测度,韩小香昨天和程远比镖,有意偷发一毒药镖要伤程远,她的狠毒已可见一斑。
这一镖没有命中,反使她十分羞惭,恼羞成怒,她的一口毒气自然要发泄到我身上来人。方才若不是我醒着时,我不是早做了刀下之鬼吗?
唉~这种恶毒阴险的人,如何再能和她同在一起?我明天要将这事告诉大家知道,即日和她分离,谅她行刺不成也没有面目再来见我了。”
这夜慕兰不敢再睡,一直坐到天明,梳洗毕下楼去见小玉。
恰巧佩韦也在旁边,慕兰即将小香行刺的事告诉他们听,小玉母子更是惊奇,却说:“小香怎么狠毒到如此地步。”
慕兰道:“一个人杀机一动,杀心随之而生,小香既欲伤害程远,又要刺死我,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幸亏我们都没有被她暗算着,今日看她再有怎么样的态度。”
佩韦说道:“她所以不顾一切下此毒手,当然是为了兰姨将和程先生订婚,这件事她是很有妒意的,你们不看她这几天的神情大大的改变了吗?”
小玉道:“人家订婚和她有什么相干?即使她有些嫉妒,也不能动手害人啊!有其父必有其女,倒底强盗的女儿也不会好的,我不敢再留她住在此间了,还是请她早些走吧。”
遂后,自己跑到小香房里去,想看看小香作何光景。
不料,小玉走到那里一看,房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小香的影子。仔细查察,见小香所有的宝剑、镖囊和衣服等物一齐不见了,好不奇怪,便去喊了,佩韦、慕兰进来一同察视。
佩韦便说道:“香姨去了,她一日之间做了这两件大大对不起人的事,还有何颜再在此间?无论行刺成功与否,她已决心要走了。”
慕兰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小香既然走了,这是最好的事,照眼前的情势,我也不能和她相处在一块儿了。”
三人遂走到外面去见了程远,把这事告诉了他,程远也说:“小香这种行动非但很恶毒,也是不合情理的。她自己知愧而去,也是很好,我们只要时时防备便了。”
慕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对小玉等说道:“我此番离家远游,也是为了她而和荒江女侠作对,又和我父亲负气,现在她对我如此无情竟欲把我置之死地而后快,我深悔当初轻信她言了。我也想回家去望望我的老父,他老人家必能原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