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麟听了,微微笑道:“二位难得前来,且请留在这里罢,不必到京里去了。我且介绍二个人和你们见见,可好?”
玉琴忙问道:“是谁?”
毓麟说道:“少停见了,自会明白。”
于是,便向厅后走去。
不多时,听得厅后笑语喧哗,曾毓麟回身走出,便见梦熊的妻子宋氏,扶着曾老太太,慢慢儿地走出来,背后跟着两个妇人。
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定睛看去时,只见那个年轻的女子,正是他们东找西访求之不得的宋彩凤,在她身旁的一个老妇,便是双钩窦氏,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几使二人疑心此身尚在梦中呢。
窦氏母女本在虎牢安居家中,窦氏觉得自己年纪渐老,女儿正在待字之年,急欲代她选择一个如意郎君,俾她终身有托,自己也了却一桩心愿。
无如一时物色不到相当的乘龙快婿,薛焕虽然屡次前来,大有乞婚之意,可是薛焕的本领虽然不弱,而形容丑陋,又是缺着一足,宋彩凤怎肯匹配与他呢?
后来,忽被邓家堡的火眼猴邓骐看上了宋彩凤,七星店的一回事,惹得引狼入室,邓氏弟兄竟赶上门来缠扰不清。
那天夜里,母女二人和邓氏三弟兄在屋上狠斗一阵,邓氏弟兄未能得利而去,宋彩凤手腕上也受了刀伤。知道邓氏弟兄众多,必不肯干休,自己势寡力薄,不如暂避其锋,免得吃他们大亏。
宋彩凤便想起昆仑女侠玉琴和双刀客朱大常二人来,不知女侠已否复得父仇,此时或已返居荒江,横竖自己总要出门,何不迳到荒江去访问二人?
倘能遇见,好约他们同来对付那邓氏七怪,不容他们再这样的猖狂。
遂后,将她的意思告诉她母亲双钩窦氏,窦氏听了,也很赞成。
于是,母女二人收拾收拾,把家门锁上,离开了故乡,出关而去。
在路上依然乔装着卖解女子,多少得几个钱,贴补些盘缠。他们出了山海关,一路无事,早来到海龙城。
他们出关以后,懒得露面,所以没有卖解过,行囊中的金钱渐渐告乏,见海龙地方也还繁盛。
于是,母女二人先投下了一家客店,然后到一片广场上来献身手,顿时有许多人围拢来观看。
宋彩凤打了一套拳,大家喝彩不已,有些人就将青蚨向宋彩凤身上打来,愈打愈多,密如雨点,宋彩凤施展着双手,接个不住。
正在这个时,忽然有二个大汉怒目扬眉,挺胸凸肚,从人丛中走进来,对他们大声喝道:“呔!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先到我家双枪将门上来请个安,打个招呼,擅敢在此卖艺,还当了得!快快与我滚开去罢,免得我们动手。”
窦氏正帮着女儿向地上拾钱,不防倒有这二个莽男子前来,口出狂言,不许他们在此卖解,明明是倚势欺人。心里有些气愤,便回头对二人说道:“动手是怎样,不动手又是怎样?我们路过这里,缺少一些旅费,所以将自己的本领来换两个钱,并不曾踏着你们的尾巴,要你们来此狂吠做甚?”
一个大汉听了窦氏的话,捋起衣袖,走上前来,对窦氏骂道:“老乞婆,你敢骂人么?不给你点利害,你是不肯走的。”
说罢,伸开五指,照准窦氏脸上一掌打来,窦氏一闪身让过那一掌,顺势搭住那大汉的手臂,向里一拖,那大汉立脚不住,早跌了一个狗吃屎。
背后的一个大汉见了自己的人吃亏,很不服气,跳将过来,一拳对准窦氏当心打去。
窦氏并不避让,等那大汉拳头到时,将手臂向上一抬,说声去罢,那大汉早又跌出丈外,跌了个仰面朝天。
窦氏哈哈笑道:“原来都是不中用的脓包,现在该知道你老娘的利害了。”
那两个大汉先后从地上爬起,气愤愤地对窦氏说道:“老乞婆,有本事的不要走,少停你们就知道双枪将的利害,管教你的小姑娘没有回家的日子。”
说罢,匆匆地走出人丛中去了。
此时大家议论纷纷,有的称快不止,有的却代窦氏母女捏把汗。
早有几个好事的人,走上前来对窦氏母女说道:“你们得罪了双枪将的家人,他们此去必然报信,停一刻双枪将跑来时,你们便要吃亏了,不如乘这间隙,快些逃避罢。”
又有一个说道:“不差,你们还是逃走的好,那双枪将是个好色之徒,到来时必定要把你们这位小姑娘抢去的,那么你不是白白将女儿送给他做小老婆吗?”
窦氏问道:“你们所说的双枪将,究竟是个怎样人?他有什么权力可以抢人家的人?”
一个就说道:“你们是外边人,不知道双枪将的利害,这也怪你们不得,待我来告诉你罢。那个双枪将是个满州小贝子,名唤莫里布。
他的老子曾做过将军,得过巴图鲁的名号,有财有势。现在虽然故世,那莫里布倚仗着老子的余荫,在这里海龙地方擅作威福,鱼肉良民,专抢人家有姿色的女子,供他取乐。
过了些时,却又喜新厌旧,又去想别一个妇女。
记得前年本城有一家姓秦的男子,名唤允中,他有一个妻子陆氏,生得千姣百媚,国色天香,伉俪之间甚为爱好。
却不料,平地罡风,吹拆连理之枝,祸变之来,出人意外。
因为有一天陆氏同她的亲戚一同到观音庙里去还愿,中途忽遇莫里布,正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莫里布色胆大如天,竟把陆氏强抢到他的家中去了,硬说是他的逃妾。
那秦允中得了消息,跑到莫里布门上去要求放回,却被莫里布指他讹诈,把他乱棒打出,不放他的妻子回家。
秦允中势力不敌,只得跑到县德里去控告。那知县官平日也很畏忌莫里布的,岂敢得罪?竟不受理。秦允中冤气冲天,回家自缢而死。
陆氏被莫里布抢去后,誓死不肯失节,恼怒了莫里布,把她一顿痛打,可怜那位绝世佳人,便香消玉殒,埋骨黄土了。
这件事海龙地方有哪个人不知道?可是秦家夫妇虽然害死在莫里布的手里,哪有人敢出来代他们伸冤呢?你们想想,双枪将的威势好不利害。
你这老婆子若是情愿把你的女儿送给他,那么你不必惊慌,好好儿地去讨他欢喜,否则不如快走。”
宋彩凤在旁忍不住说道:“那双枪将敢如此猖狂,有什么本领?”
一个人答道:“莫里布考得武秀才,能够懂得些武艺,好使一条花枪。不过他又欢喜抽大烟,一管烟枪常不离身,因此大家代他起了一别号,唤做双枪将。”
宋彩凤不觉笑道:“呸!我道是什么双枪将,原来是一枝烟枪。”
便把嘴凑在窦氏耳朵边,低低说了几句,窦氏点头微笑。
这时早听旁人说道:“你们不要多谈,招惹是非,快看双枪将来了。”
窦氏母女向前边看时,只见一群家将持着棍棒,簇拥着一个瘦少年蜂拥而来,好像要大打出手一般,声势汹汹。
那瘦少年双颧高耸,白得丝毫没有血气,戴一顶獭皮帽,穿一件枣红缎子的灰鼠袍子,束着一条淡灰色湖绉的束腰带,手里挺着一枝花枪。
见了窦氏母女,便把花枪一指,问他的手下道:“是不是这两个?”
一个家将说道:“正是。”
莫里布又对宋彩凤看了一眼,口里啧喷赞美道:“好一个卖解女,果然生得娇小玲珑,煞是可爱。”
又指挥着众家将说道:“你们快上前把她抢回家去,你大爷要乐他一乐咧。”
众家将答应一声,一拥而上。
宋彩风略略挣扎,早被他们擒住,横拖倒曳地夺去。
莫里布瞧着十分得意,狂笑数声,跟在后面,一起走去。
窦氏见女儿已被人家抢去,掩着面痛哭。众人又对她说道:“本来早已和你们说明双枪将的利害,教你们快走,你们却不识时务,逗留在此,现在人已抢去了,你就是哭死也没有用的啊!”
窦氏道:“我年纪已老,专靠着我的女儿为生,现在被那个天杀的抢去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你们可知道双枪将家住哪里?我要去向他讨人。”
有一个快嘴的早抢着说道:“双枪将便住在大石子街第一家,离此不远,你朝南去,依着右手转两个弯,有一条很阔的街道,就是了。不过你也是白去的,人已抢去,休想讨回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个很代窦氏叫冤,说她可怜。
有个说:“这老婆子还是识相的好,把她的女儿就送给了莫里布,多少可以得几个钱。”
又有人说道:“要想莫里布出钱,这不是容易的事,他恃强欺人,不怕你不从,何必要出什么钱呢?”
不说众人闲话,那窦氏便收拾起家伙,走到大石子街去,有几个好事的人一齐跟着去看热闹。
窦氏来到大石子街双枪将的门前,见阶沿上立着四个家将,手中挺着棍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众人不敢上前,都立在远处观望。
窦氏却独自走上前,向四个家将说道:“我的女儿呢?快叫你们大爷放她出来,青天白日怎么可以强抢人家的女儿?”
一个家将不待窦氏说完,便圆瞪双眼,大声叱道:“老乞婆,你要你的女儿,只好问你自己去要,关人家何事?快快滚开一边,休得在此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