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浮屠的关系，你不是已经杀了那个叛徒了吗？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周双眼前慢慢附上一片漆黑，樊慕的温热的手掌附上她的眼皮，这是一个她没有意识到的动作。
周双的眼睛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扫过樊慕的手心，惹得一阵轻颤。
“如果不重要我就不会询问这个问题，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打哑谜。”
“还有……”周双眉头微皱，抬手便去拂那只温热的大手，却被樊慕反扣在身后。
只是恍惚的瞬间，樊慕松开了周双的眼睛，光明投入眼帘，她却同时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樊慕桎梏着她。
“……”
那个怀抱太过突然，明明动作强制，却又温柔至极，惹得周双愣怔在当场，竟然连反抗都忘记了。
“樊……樊医生!”
周双心中大惊，伸手便要推开樊慕可是后者却并没有放手，甚至将她搂得更紧，紧得胸腔贴近，近地要揉进自己骨血之中。
“你做什么!”
周双愤怒，却又不明不白愤怒不起来。
她感受到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之人的颤抖，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樊慕在害怕什么？
因为失去了浮屠?
那他应该痛恨她才是呀。
周双被那股温热搅动的头昏眼花，燥热攀上她的脖颈，绯红浮上她的面颊。
就连她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心脏的频率。
“……樊慕……”
周双咳嗽了一声，声音微哑，一开口竟是叫自己红了脸，连自己都觉得太过羞愤。
可是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相识不过一天，这种奇怪的感觉，这种让周双抓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怎么回事，樊慕都不曾正面回答过周双这个问题，他是在害怕吗？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拆穿，所以才发抖?
也许是……
也许不是……
但不管是哪一种，周双都不允许自己被旁人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中。
“回答我!”
“回答我那个问题!”
“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别企图蒙混过关!”
周双被樊慕圈在怀里挣脱不开，所以她只能奋力昂起头，保持着一惯的冷漠与理智，奋力甩开樊慕桎梏着自己的手，攥紧樊慕的衣领。
哪怕只是靠近一寸也好，她要知道真相!
“……”
樊慕静静注视着周双，两只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别样的光，流露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是悲伤吗？
还是痛苦与挣扎?
周双似乎在恍惚中看到了樊慕眼底的一丝晦暗。
“我和他的关系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他即是我，我就是他。”
“我与浮屠，不可分割。”
什么狗屁话!
周双觉得自己疯了，这种略带暧昧的言语，浮屠和樊慕之间难道是。
“……”
“你到底在想什么?”樊慕皱了皱眉，从周双的反应，他已经可以准确猜测出她所开的脑洞了。
周双此刻心神受到震荡，用尽全力从樊慕怀中挣扎出来。
她的步伐几乎是踉跄的。
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回答却足够让樊慕的态度从开始到现在都足以解释得通。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不会认为我和他……”
“咳……”周双别过脸，耳根有些泛红。
怎么不可能呢？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将那惊讶的嘴角压下。
“爱情不分性别，这很正常……呃……祝你们……唔……”
周双绞尽脑汁地组织措辞，实话说她也是第一次祝福别人，若是换做了周双那个人格的话，应该会得心应手的多。
可是尽管她如此卖力地咬文嚼字，樊慕依旧不满意，甚至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周双抬起头，手指抵在周双方唇边，将她的话语尽数阻拦。
温热的指尖划过柔软的唇，绯红瞬间浮满她的玉面，她的耳根在发烫。
周双惊呆了!
“……你……滚开!”
周双心中突然升腾出来，她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愤怒还是羞涩，也许两者都有。
可是，这简直是太疯狂了。
周双和樊慕面对着面，明明彼此都没在言语，可是却又好像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千言万语。
千言万语被包裹在那片寂静的黑暗中。
樊慕眸中光芒闪过，那是一种顽强生命力的象征。
疯狂，执着，不择手段。
周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简直太荒唐，可是这种想法就像是蔓草一般疯狂生长。
占据她的心，将她的脉络紧紧缠绕，仿佛毒刺传入体内，两个不同的神经开始同频跳动。
“……”
周双静静注视着樊慕，却好像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另一个人。
大概浮屠吧，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周双没想到樊慕居然会因为自己是浮屠的徒弟，将自己当做是浮屠离开公会之后的替代品，这简直太荒唐了!
樊慕的眼中，周双就像是一个不爱世人的神明，她的眼睛是那么冷漠且无情，她似乎随时都能离开这个泥沼般的时间，毫无留恋。
“噩梦，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樊慕的目光呆呆地落在周双的眉眼上，带着一种无法严明的眷恋。
该死!
真被她猜中了!
樊慕真的把她当成了浮屠的替代品，可是浮屠并没有死，这一点他明明比她更明白才对。
周双不解，那到目光太过炙热，仿佛一直燥热的手掌在抚摸着她。
可是。
她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都影子与替身，无论是谁，无论是景湛还是浮屠，都不会。
她是独立的个体，而她会彻底斩断这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愚蠢想法!
“你怕是认错了，我不与任何人相像。”
周双的神色冰冷至极，她在阐述事实，也是在表达自己永远不会更改的意志。
“是吗？”
“是啊……”
“这样……”
“……才是你……”
樊慕突然很奇怪，口中的话也变成了这种谜语一样的句子。
“你……”
周双朝着樊慕慢慢靠近，樊慕抬起头，一双眼睛很是冷淡，他的心脏仿佛已经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周双只感觉到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死一般都枯糜气息。
是鸢尾花的气息，夹杂在那淡淡药剂味之中，几乎问不出来，此刻却随着樊慕情绪的僵落而逐渐显现出来，就像是一种濒死者将去之前的征兆。
“……你不是樊慕，你究竟是谁?”周双拔出枪，就着和樊慕不近不远的距离，直接将枪口对准他的面门。
“我是谁?”
樊慕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疑惑，“我该是谁?”
“……你又希望我是谁?告诉我。”
“……”周双莫名其妙，他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就不愿意回答，那，我就只能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了。”
尽管说着最血腥残忍的话，周双的心中依旧毫无波澜，似乎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再次让她的内心有所触动。
“你要杀了我……”
“我给你三秒的时间做最后的挣扎。”
周双毫不在意樊慕此刻回答的话语是什么，她一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哪怕地狱阎罗，她都毫不犹豫。
“……真好，杀了我吧……”
“……”什么情况？这家伙人格分裂吗？他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态度，怎么现在……
难道是被自己刚刚的话刺激了，怎么可能，疯人院都没有逼疯樊慕，他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句话逼疯。
樊慕的双肩在颤抖，他就像是黑夜中即将熄灭于大雨的火种，潮湿，阴翳。
“三。”
周双漠然开口，她在倒计时，声音格外清晰。
樊慕的神色变了，他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悲伤，像是在欣慰，又好像是在抗拒，那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反复涌动的浪涛，席卷吞噬着他。
“二。”
“……噩梦，如果我说浮屠快要死了，你想再去见见他吗？”
终于，樊慕再次开口了。
樊慕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周双甚至觉得他应当是在哭泣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感觉，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可是……
不对……
不对……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周双有一丝呆愣，她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一……”
“咚咚咚……”
周双最后一秒的倒计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马上就要操纵那颗夺命的子弹脱膛而出，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门外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噩梦，你在吗？我们聊聊。”
是渡风……他突然过来做什么?他们明明没多大交情?
“渡唔……”周双正要回应渡风，可是下一秒一切直接被樊慕捂住了嘴巴。
确切的说此人并不是樊慕，他只是扮作樊慕。
周双呼吸微促，再下意识反击的前一秒对方开口了。
“嘘……噩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快死了，你会来见我吗？”
“不顾公会的追杀与肃清，你会相信我的清白吗？”
那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将自己的脑袋往周双的脖颈更靠近一寸，充满不舍与留恋。
周双一时僵了动作，大脑中各种信息汇集，她的耳边呐喊着一个答案。
浮屠——徐觅。
他刚刚自称浮屠，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徐觅!
想到刚刚那些诡异的话，周双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刚想回头质问，却偏偏被他箍得更紧。
“这是最后一次……”
一股温热喷洒在周双的耳边，那绵密的呼吸就像是难舍难分的耳语，留在在周双的耳廓。
和徐觅相处了那么久，莉莉丝承认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和他之间的关系有时很是暧昧，可是，她一直认为那只是一中默契的游戏。
也许，这一次也一样。
想到这，周双觉得自己轻松许多。
“咚咚咚……”
门外的人还在敲着，门外的渡风依旧没有离去，他只是认为周双熟睡了，而这个房间是特制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因此才没有唤醒她。
“徐觅!你搞什么?”
周双反手扯下徐觅脸上的人皮面具，方才那个疯子一般的人物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徐觅。
“姐姐怎么这么晚才发现我?姐姐知道吗？我差一点就要彻底放弃了。”
“你疯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还有，你来公会做什么？自投罗网吗？”
周双没有顾及徐觅略带委屈的话，她冷冷注视着他，语气冷澈地质问，而这一次徐觅不再反抗。
后退两步，徐觅稳住身形，他略显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周双，“姐姐，和我一起离开吧。”
“我后悔之前没有把你一起带走了。”
徐觅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周双每个字都能听懂，可是却无法连接他话中的意思。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你可是公会的通缉犯，我带回了伪形兽身上的能量卡，完全符合你当初的计划，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活够了？”
“你让我和你一起离开，做什么？颠沛流离，隐姓埋名？这并不是最理智的选择。”
“姐姐认为你真的骗到了灰雾行者了嘛。”徐觅反问。
“他那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相信作为浮屠搭档的噩梦呢?”
所以……
哒哒哒……
屋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缓慢有力，似乎是个成年男子。
“看，姐姐，来人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门外的人应该不止渡风一个。”
徐觅说得没错，方才随着那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到来的，不止那个成年男性一个人。
敲门声已经停止了，可是那种诡异的压迫感却在上升。
紧接着，被周双关机的对讲手表却突然被强制性开机。
“喂!噩梦……噩梦……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