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来不是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生命消逝在这片雪原上，除了呼啸连绵的山风，没人记住亡者。
坟头被蔺眦起得高高的，雪原地表的土块很难挖，他就只能用白雪替代了，反正这种极端天气下也不容易融化。
“之前在基地时你还常嚷嚷没机会会动筋骨，嚷着要来雪原滑雪，没想到……来了，却永远回不去了……”
蔺眦神色落寞，半张脸掩盖在发丝折射出的阴影里，咬着唇，默不作声。
“好了没？”莉莉丝催促道。
蔺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别过脸抹了一把，等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一半，他强撑着一张笑脸，鼻子冻得通红，嘴硬地抱怨。
“这荒山野岭的雪地真是冻死个人呐，没有装备真是完全不行。”
蔺眦抹了一把结成冰柱子的鼻涕，整张脸都快麻木了，眼睛通红，不舍却也不得不赶紧动身离开，无法多做停留。
“雪人堆的不错。”莉莉丝见蔺眦脚步挪动得异常艰难，淡淡道。
蔺眦的神色却愈加悲戚，“他们是和我一起离开基地的，最后却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这个雪人是我立下的衣冠冢，等我找到百金，亲手报完仇，我会回来，陪伴他们。”
蔺眦一字一句说得真诚，不像撒谎。
莉莉丝沉默，她最讨厌旁人动不动就献身、献祭的，因为过去别景昃囚禁的记忆，她很在乎自己的性命，对于她来说，生命独属自己，除了自己其他旁人谁也取不走。而一切不爱护自我生命，伟大圣母的行为她都不能理解，甚至会感到愤怒。
良久，她冷冷开口，“这是你的愿望吗？”
“什么?”蔺眦愣了愣。
莉莉丝:“殉葬。”
“是。”蔺眦几乎没有犹豫。
莉莉丝又接着问了一句，“那杀死百金呢？也是你的愿望?”
蔺眦点点头，手攥的更紧，莉莉丝却嘴角浅浅下压，周身气场低沉。
“你太贪心了。”莉莉丝道。
这下蔺眦是彻底听不明白了，盯着莉莉丝的眼睛晃着疑惑的光。
“我同你说过，生存和死亡你只能选一个，而除此之外，你没有选择。”
莉莉丝淡淡开口，“你既然已经选择了生存，在我没有允许之前，死亡永远不属于你。”
莉莉丝遏制住状态激烈的追风，他似乎是饿了，见到蔺眦就像扑上去啃咬，莉莉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牵制住他。
而蔺眦整个人却愣在了原地，他很机灵，在某些事情上的直觉比一般人强很多。
“……”蔺眦不再说话，似乎是陷入了开口也毫无挽回之地的怪圈，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自始至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微微叹息，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却又好像被捆得更紧。
莉莉丝见蔺眦不说话，显然是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估计是接受了自己成为眷属的命运。
没错，没有人会不愿意接受一件不用自己承担任何责任与污名的“大好事”。
“你……”蔺眦张了张嘴，本来想问莉莉丝的神降仪式具体内容，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回去，能够标记眷属的黑十字会成员，最起码是融合了邪神之灵，且已经融合成功的。
但是这类人一般都是神经紧张，且状态混沌，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疯子，但是莉莉丝却看上去比常人冷静太多。
要不就是她早降临仪式中，发生在她身上的融合出了点问题，她没有被融合成功，但是却获得了超凡的力量，要么就是融合到莉莉丝身上的这位邪神智慧等级太高。
过往确实有过想类似的例子，高等邪神占领充当容器的人的身体，拥有高等智慧的他们不禁能够与人类对话，还能给揣摩人类心思，复刻人类行为。
莉莉丝淡淡注视着蔺眦，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精彩了，简直能够和一幕风云变化的歌舞剧相媲美。
不想再在无谓的猜测上浪费时间，莉莉丝拉着追风转身，只嘱咐了蔺眦一件事。
“我只需要你把抗性药剂带给我。除此之外，除了不死，你几乎获得全部自由。”
除了不死吗……
蔺眦沉默了，如果连自己的死亡都决定不了，那么他的生命又怎么能算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呢?
不死的诱惑很迷人，它能产生的效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他甚至可以利用这种能力在延长的一生中完成自己曾经渴望已久的各种目标。
但是，任何一种超凡的能力都存在代价，而眷属的低价就是会慢慢变成标记自己的邪神那样，自此之后，蔺眦将丧失作为人的资格，在他曾挥洒热血和同伴一起守护的这片土地上，没人记得他，他会成为入侵者的附庸，遭受到同等的清剿。